做一個自信的中國人

1996年的時候,我在邵陽市昭陵中學念初二,學校大門往右走那條街專營遊戲廳,做我們初中生的生意,後門一條水泥小路通向各戶人家,為了賺一點小錢,有的人家租漫畫書和武俠小說,有的人家騰出一兩間房做錄像廳,掛起了布簾遮光,提供場地租碟子放,一兩塊錢一張碟,都是些零碎的小營生。

有一天放學後,我和同學在那裡租了一張《終結者2》,好萊塢大片第一次帶給一個平凡中國少年的震憾感,如同經歷了一場夢幻一般,我和同學看完後只覺得口乾舌燥,腦子被衝擊得一塌糊塗,我們在美國強大的電影工業面前瑟瑟發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連續好幾天,我們倆都在課間休息的走廊上聊施瓦星格,而旁邊的男同學要麼在聊《命令與征服》,要麼在聊《紅色警戒》。

那時候我們上下學都是步行,還沒有校車這個概念,有一個同學放學時要陪着我走一段長長的路,他正處於青春期的燥動時刻,一定要拉我談軍事,我那時對軍事沒有興趣,說軍事有什麼好談的,他說軍事可有趣了,我說中國這麼大國家連艘航母都沒有,有什麼好談的?他就漲紅着臉,默默地不說話。

1996年,邵陽市的工廠基本都倒閉得差不多了,我家旁邊衡器廠的一位工人朋友只能在街邊賣滷菜,他鹵的蘭花干做得好吃極了,我時常看他光着膀子,噔噔噔噔在那裡切菜,他那時剛失去工人身份,成為一個小攤販,成天罵罵咧咧的滿身怨氣,只有在面對顧客時才會露出笑臉。

我家有一位鄰居一直在雙眼井市場賣蔬菜,我母親有一次和她打牌時問起她的收入,她說她在那裡坐一天,“只能掙到五塊錢。”說到這裡時,眼淚就忍不住流下來。

鄰居有一個六歲的兒子,每天會從家裡偷五毛錢,他把那些錢藏在一個磚縫裡,拿很長的樹枝做筷子才能夾得到,後來終究被鄰居發現,將他痛打了一頓,他哭得十分凄慘,院子里的人都聽得到。

在我少年的時候,現實生活中大多是悲苦的氛圍,我們聽港台的音樂,看好萊塢的VCD碟片,讀日本的漫畫,我們覺得外面一定有一個十分美好的世界,我們有生之年如果能去一趟港台,游一趟歐美,看一眼日本,那都是一生足以光榮的事情了。

我們都自卑極了,等到有了網絡,好長一段時間,網上都是“中國人沒被歐美殖民過一百年,根本不可能成為一個現代國家”這種論調。我還記得當時有一部《河殤》,認為中國以河流、大地為根基的內向式“黃色文明”導致了保守、愚昧和落後,為了生存,中國必須向以海洋為根基的西方“藍色文明”學習,特別是要全盤學習西方的一切制度。

你窮的時候,什麼都是錯的,你說話是錯的,你走路是錯的,你連呼吸都是錯的。

那時候我也結交過好多喜歡思考的朋友,他們完全被別的文明所征服,覺得自己是獨立清醒的思考者,大多數國民都是愚民,他們也很愛自己的國家,但他們認為我們是一個沒有前途的民族,必須被歐美殖民也是那時候第一次聽他們說起。

他們常說:你看那些被歐美殖民過的國家都強大了,沒有殖民過的都很愚昧落後。

我曾經對這些深信不疑,後來我出於好奇,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寫過去,我的觀念就動搖了,這世上大多數國家的民眾其實都不幸福,不管有沒有被殖民過,其實都挺慘,西非有些國家現在還在被隱性殖民,國民一天連一美元都掙不到,他們怎麼就這麼窮?為什麼巴西和墨西哥販毒黑幫發展壯大成這個鬼樣子?為什麼東南亞和烏克蘭成了歐美人的妓院?為什麼菲律賓貧民窟的人要去垃圾堆里撿腐肉吃?為什麼韓國總是有莫名其妙的極端女性壓迫?為什麼日本是政治世家統治換來換去都是那幾大家族?這些國家也完全套用歐美的制度,為什麼沒有想像中那麼美好?

那時候我就懷疑,我們確實也不夠好,可是他們好像也沒有描繪得那麼好。

我還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社會制度能做到人人平等和自由,階級是永遠存在的,自由是永遠相對的。

何況還有民族和宗教這兩座大山時常橫亘在這些理論的中間。

因為西方世界遙遙領先的物質文明,讓我們很多讀書人戰戰兢兢不敢懷疑一個字,其實這一套西方理論隱藏了兩個關鍵節點,一個是叢林世界的殘酷性,一個是生產力。

民眾的階級是不可能消滅的,國家的階級也永遠存在,拿到世界頂尖科技製造、金融行業的歐美國家,絕不可能容忍後發國家將這些核心資源搶走,如果有後發國家敢動一動他們的核心資源,那所有文明的外衣都會撕下來跟你拚命,致你於死地,美國為什麼要往死里整華為,而不是往死里整阿里,因為華為再往前走,就要觸碰到歐美科技製造的關鍵領域了,這些是他們吃飯的傢伙,不打一場硬戰是絕不會拱手相讓的。

這世上大多數國家是被牢牢釘死在自己的分工階層上,大多數國家,只能廉價出賣自己的礦產資源、人力資源,再花高價購買歐美生產的東西,他們命中注定被剝削、被奴役,不管他們採用哪種社會制度都不可能改變他們的命運,別人不會因為你採用了同樣的制度就對你客客氣氣的,把剝削過去的財富還給你。

現實生活是無比殘酷的,是你死我活性命相搏的叢林社會,套用誰的制度都不一定幸福,要幸福,就只有發展生產力這一條路。

生產力是他們隻字不提的第二個關鍵點。

我少年時對馬克思理論嗤之以鼻,後來發現馬克思理論里說的生產力和生產關係這兩樣東西,在我讀過的其他西方書籍里很少提及,很多西方的社會理論強調製度的程序正義、公平開放,但都對生產力視而不見。

西方的佈道者會告訴我們,實行了他們的制度,國家昌盛、人民幸福、政府清廉、行政高效,他們佈道的可能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制度,但卻是世界上最不壞的制度。

可是這些美好的事物,是必須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沒有最基本的物價基礎,這些東西就是空中樓閣、蓬萊幻影,都是愚弄別人的理論。

每一個法國人幸福生活的背後,是西非人民的血汗、是中國女性高端化妝品的需求;每一個美國人幸福生活的背後,是全球上繳的美元鑄幣稅,是發展中國家一次次被索羅斯這樣的金融大鱷掠奪的血淚。

幸福是不可能說來就來的,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

那西方的佈道者為什麼隻字不提生產力呢?是因為怕被人驚覺要發展還是得一步一步積累,去跟他們搶高端製造業,那是他們的金飯碗,得小心藏好不要被發現。

現在是2020年,如果大家現在回到1920年,回到一百年前,會發現世界強國根本就沒有變過,一百年前世界列強的排序是美、英、法、蘇、德、意、日,一百年後,除了蘇聯倒斃被分食,列強還是這些國家,全球除了中國在奮力追趕威脅到了這些列強的統治,根本沒有其它國家能變世界格局。

所以西方列強很難接受中國崛起,拚命往中國臉上抹黑,除非有一天被我們打痛為止,打服為止。

我在1996年時,也曾經因為民族的貧窮深深自卑過,懷疑過整個民族的精神文化,我相信所有經歷這些時間段的人都有相同的體會,所以我們那時候管外國人都不叫外國人,叫“外賓”,就覺得別人生活比我們好,文化比我們好,他們來中國是受委屈了,處處怕他們不滿意,不管他們來自什麼國家、什麼膚色、什麼種族、什麼宗教信仰,時時照顧他們的感受,其實就是窮人心態,因為窮,我們自己都覺得自己什麼都是錯的,走路呼吸都是錯的。

現在中國生產力發展起來以後,依靠強大的工業生產製造能力拉低了生活成本,普通中國人的真實購買力是超過同等人均GDP國家的,也因為互聯網產業高度發達、治安良好,普通中國人的生活水平橫在全世界的中上位置,中國人往上是發達國家,約10億人,中國人自成一系,約14億人,往下是其他發展中國家,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因為受製造業約束的原因,生活質量比較難超越中國。

而且中華民族是現在唯一能威脅到發達國家地位的民族,一時氣勢如虹。

中國人這時候看外國人跟外國文化的感受就變了,明顯民族情緒開始反彈,尤其是在良好物質生活中長大的90後和00後,他們不卑不亢,受不了對外國人的獻媚,所以《南京日報》最近《為了684個“老外”的安康》這篇文章被年輕人怒批,他們要求的其實不是打壓外國人,他們要求的其實是平等。

 
做一個自信的中國人
他們沒有窮過,他們充滿自信。

只有強大的民族才會不卑不亢,我們從自卑中走來,從淤泥深處走來,為的不就是這一代年輕人,和後面一代代人的幸福生活么?

我們確實還存在很多問題,有種種不足之處,但至少也沒見到其他民族像我們這樣還能奮起直追,我們的生產力至少還在追趕他們,在全球疫情發生後,我們的執行力也證明確實超過了他們。

我們有很多短處,但也沒找到其它更好的道路,那當然要沿着這條路繼續前行。

我們確實不夠好,但我們好在一直在進步,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

1996年的時候,14歲的我在西方工業文明前只有戰慄和顫抖,羨慕和嫉妒,我驚惶四措地張望,懷疑自己、懷疑國家、懷疑民族,但現在的年輕人不用了。

願自信與你們長伴。

發表評論

您的電子郵箱地址不會被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