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击新病毒(9)|王雄彪:每天就像牛一样,明明按天准备好降压药,却总忘了吃……病人几乎都不想吃东西,这是我发现的很普遍问题

阻击新病毒(9)|王雄彪:每天就像牛一样,明明按天准备好降压药,却总忘了吃……病人几乎都不想吃东西,这是我发现的很普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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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普陀区中心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任王雄彪作为上海医疗队的第二批支援人员,到达武汉三院工作已有一周了。早有耳闻,王主任年近六旬,患有高血压。站在一个晚辈的出发点,当我听着电话中他断断续续、沙哑的声音时,莫名就想起了自己的老父亲。我一再追问他的身体状况,万万没想到,他常常忙得忘记吃……王主任的讲述给我感觉他更像一位家人而不是医生,他对患者的苦口婆心、对武汉同道的饱含心疼,朴素的言语,几次听得我默默落泪。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甚至在出发前对疫情的判断都太‘乐观’,到了才发现严重程度大大超乎我们的想象”

 此次我们赴武汉支援,是大年初三或初四出发的,说句实话,让我突然想具体是哪一天出发的,我已经有些混淆,也不管今天是几号、星期几,忙忘了。对于整个疫情,现在我回想起来,我们在上海时,的确不太清楚它的严重程度。我们甚至在出发前对疫情的判断,都显得太“乐观”。

 我们医院这次派出医疗队是第二批,派了8名医疗队员。这8名医疗队员,都是主动请战参加的。从大年初一开始,我们所有人就在焦急地等待着。就是这种“焦急”的心态,不停地有人打电话来问,有消息没?你收到通知没?几号走?那两三天,我们谁也没有过好。我们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怎么还不走?到底什么时候走?”“怎么一等又是一天?”都是这样的一种心情。相对于年轻人来讲,我觉得我虽然已经58岁了,身体底子可能没那么好,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在武汉,我们首先要感谢当地政府和当地医院的安排,我们在生活上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们带来的东西,比如说快速面等,根本都没机会吃。处处都有大家的爱心捐助,餐食都是武汉这边提供的。与这些充足的保障相反的是,我们发现当地的医务人员已经极度疲劳,当地疫情的严重程度大大超出我们的想象。

 我们到了这里时,发现不仅有人传人的情况,而且病毒的传染性还非常强。不是一点点强,是非常强。从公开的数据可以知道,目前的发病人数迅速超过了2003年的SARS.

 武汉三院本身是一个综合医院,但它现在的实际情况是立即被变为一个传染病医院。尽管其他病区开出来的床位数我不知道,但就我自己管的两个病区,一天里病床就满了,可以想象外面的病人还很多。

阻击新病毒(9)|王雄彪:每天就像牛一样,明明按天准备好降压药,却总忘了吃……病人几乎都不想吃东西,这是我发现的很普遍问题

图:王雄彪(右一)与医疗队中的其他5名成员在武汉三院开始工作(图片由王雄彪主任提供)

“对于支援的医疗队而言,一切都需要尽快熟悉,3-5天的磨合期一过,主要力量就要靠我们上”

 

我们这里可以说天天晚上都开会,这是目前的工作常态。因为许多的病区都是新开出来的,三院这边的病区,也是比我们到这里早3天开出来的。新病区、新病房,包括电脑系统、出入院系统,这些都要花几天处于磨合状态。一切都需要尽快熟悉后,院里会留下部分人员来协助我们工作,但主要力量就要靠我们上。因为前面的人员已经超负荷运转了。

 基本上这三四天,我们已经全员开始正式上班。早上7点15出发到医院,换隔离服后到病房后,就开始一天的工作。大家也都知道目前的情况,进病房需要穿一套防护服,不舒服是难以避免的。即使什么事都不干,光穿着这一套隔离服四五个钟头下来,人都会感到很疲劳,因为实际上它是一种缺氧的状态。包括要戴N95口罩,外面还要套一层。身上也是穿了两层衣服,手套、帽子也是两层,脚上都需要戴护套。但这种不舒服的甚至说是缺氧的工作状态,就是所有医护人员的正常工作状态。无论多难受我们必须坚持。 

阻击新病毒(9)|王雄彪:每天就像牛一样,明明按天准备好降压药,却总忘了吃……病人几乎都不想吃东西,这是我发现的很普遍问题

图:同事在王雄彪的隔离服上写着对他的亲切称呼——“彪哥”。(图片由王雄彪主任提供)

 我们现在收治的病人,总体上算轻的。但目前的情况看,有进展和加重的趋势。因为刚收治进来的前两天,还只是发烧,但过两天在进展中,部分就变成重症。当然,也有一部分病人情况在好转。针对这个疾病,目前我们没有一个特别好的规范的特效治疗药物,所谓的金标准是没有的。所以基本上,我们都会采取对症治疗、支持治疗。从治疗的疗效上看,也正因为如此,就会有一定的死亡率。 

“这个病人发烧8天,期间只喝水不吃东西……实际上这是我在病区发现的很关键一个问题”

 这几天,我有两个比较大的体会:一、这种疾病,它不光是呼吸道的症状,它可能通过更多的途径传播,包括粪-口传播。比如像流感,大家知道都是先由上呼吸道进入,先侵犯上呼吸道。而这次的疾病实际上是病毒直接入血,它就像肝炎一样,肝炎的靶点就是病毒直接进入肝脏,这次的冠状病毒是直接进入肺,所以可能都是通过血液播散。当然也会影响全身其他部位。二、目前我发现一个大部分病人都有的症状,就是几乎大部分病人都不想吃东西。他们胃口很差,多伴有腹泻。这种消化道症状对于疾病的好转非常不利。打个比方,就算一个健康的人,一天一夜不吃饭是啥感觉?而这些病人他们可以几天几夜吃不下任何食物。并不是他们心里主观上不愿意吃,是病理导致的吃不进去。今天我遇到一个病人,我问他,你发烧几天了?他说有8天了。我说,你这8天吃东西了吗?他说,几乎就喝点水,8天里基本上没吃。大家想想,8天下来,人都瘦掉好几圈,对于感染病毒的病人而言,身体拿什么去抵抗?

 所以,我觉得这是应该引起我们所有人高度重视的问题,就是我们的营养意识。因为这在抗病毒当中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尽管许多医生都认为,临床大夫去管营养,管病人吃饭问题,似乎不如讲点怎么用抗病毒药物、抗生素更加专业,我并不这么认为。这是我在一线的最大感受,告诉病人营养方面真的很重要,因为他们只有吃进去了,身体有一定的营养补充,他自身才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并且,我认为目前在我们没有更多的对病因和治疗有全面了解和掌握的情况下,对病人的营养补充就更加重要。而且它也涉及到水的补充,电解质的紊乱,这都会导致一连串的问题。

 这几天,我遇到的许多病人都存在营养不良的问题。腹泻的多,说简单些,这边吃进去,那边拉掉。依靠输液挂水,要知道500毫升的液最高只有10%的糖,50克糖的能量。除非靠做深静脉穿刺,做静脉营养,添加蛋白、脂肪、高浓度糖。但这都是不现实的,一是条件所限,二是不可能每个病人都买白蛋白、球蛋白用。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主张病人要把营养靠吃的方式补充给机体。靠自己也好,靠家属帮忙也罢,就是为了活下去。这是我很想告诉大家的一个心得。 

“感觉自己就像牛一样……这段时间的确没顾得上给自己量血压、吃药”

 

谢谢你总是反复地关心地问我的身体,我没有感冒,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体不好,无非就是因为我岁数大了,58岁了,所以有点基础疾病,比如高血压。所以,这次我来武汉工作,领导们也都比较担心我的健康问题。不过请他们放心,我这边没什么问题,我觉得在武汉这边工作的强度还可以,我能够承受。

 当然,与原来在上海院里的工作相比较,这边一天下来的确是觉得浑身乏、累。要说对血压有没有影响?但我这段时间的确也没顾得上给自己量血压,吃药也不按时,只要感觉没什么问题,能撑着就撑着。反正每天就像牛一样,自己给自己精神上的鼓励,不要去想,就不会觉得累了但我还是要谢谢大家的关心,以后我会记得按时吃药。

 面对这次疫情,让我感受最深刻的是,医务人员都挺纯粹的。前期那些武汉的医生,确实都有累得超过生理极限的,在我们来之前,他们的压力远远超过我们现在。我知道他们医院有些人,都是靠在医院附近哪里的一个角落里,找个地方就蜷缩在那里睡,根本都不回家……他们真的很辛苦,我作为医务人员,我觉得帮他们一把,一起来攻克这个难关,一起来救治患者,一起作战,我们是发自内心的。作为我这个岁数,看到这些年轻医生,我对他们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这次疫情,在大家齐心协力地忙碌当中,我看到了所有同道的温暖与力量。可以说所有医护人员都参与了抗争,不光是呼吸医生。因为呼吸科医生毕竟有限,每个医院的呼吸医生实际上人数都很少。其他科室的医生,他们不懂呼吸疾病的诊断,怎么办呢?以我所在的三院为例,他们就把所有其他科室的医生召集起来,经过简单短期的培训,就“提枪上阵”了。这就好比是我们在飞机上遇到一个病人,乘务员肯定站出来问,“有没有医生?”他们不会问,“有没有某某专业的医生?”包括我的病房里,现在有儿科医生、妇产科医生……这种关键时刻,真的是“匹夫有责”“人人责无旁贷”。虽然站在呼吸医生的专业角度来讲,他们不够专业,可能做得并不是很完美,但是作为医务人员来讲,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伟大。我们的共同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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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简介 – 王雄彪

阻击新病毒(9)|王雄彪:每天就像牛一样,明明按天准备好降压药,却总忘了吃……病人几乎都不想吃东西,这是我发现的很普遍问题

双博士,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普陀区医院暨普陀区中心医院呼吸科主任,上海浦江人才,普陀区首届领军人才、普陀名医、医务工匠。现任中华中医药学会肺系分会常委,中华中医药学会免疫学分会常委,中国民族医药学会肺病分会常务理事,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呼吸病专业委员会委员,上海医学会感染与化疗专科分会委员,上海医学会呼吸分会委员,上海医师协会呼吸分会委员,上海中华中医药学会内科分会委员,上海中西医结合学会呼吸系统疾病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上海中医药学会呼吸系统疾病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医药教育学会呼吸康复常委,上海医学会呼吸质控中心专家组成员,«上海医学»«中国临床医学»杂志编委 ,Science Journal of Clinical Medicine杂志编委。擅长肺小结节、肺癌、哮喘、COPD的诊治。领衔省市级科研以上课题十余项,发表论文百余篇,其中SCI收录37篇,获发明专利2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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