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擊新病毒（5）｜曹彬：克力芝抗新冠狀病毒療效有待科學評價

元月24日大年三十這天，我與團隊再赴武漢，此行肩負重任之一是現在臨床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能不能找到現實可及的抗病毒藥物並提供有效性和安全性的證據。

我上一次來武漢是2019年12月31日，作為國家衛健委臨床救治臨床專家組成員參加疑難危重病人救治。我在武漢市金銀潭醫院工作，與來自武漢市多家醫院的臨床醫生一起浴血奮戰，共同抗擊新冠病魔。在這個過程中，我和當地醫生結下了深厚的戰鬥友情。但是，在我們繁忙的工作中，我們又深感手裡沒有抗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有效藥物。在疾病面前醫生沒有治療藥物，就像戰場上戰士手裡沒有武器，這怎麼辦？

經過系統的文獻檢索，洛匹那韋/利托那韋（Lopinavir /Ritonavir）進入了我們的視野，商品名——克力芝。克力芝是一種復方製劑，其中洛匹那韋是一種人類免疫缺陷病毒1（HIV-1）蛋白酶抑製劑，具有廣譜抗病毒活性，利托那韋可以抑制洛匹那韋代謝增加其血葯濃度，因此洛匹那韋通常與利托那韋聯合使用。該葯治療冠狀病毒肺炎的證據來自2003年SARS期間我國香港學者一項歷史對照研究，該研究僅觀察了41名SARS患者，與既往111例利巴韋林單葯治療患者相比，洛匹那韋/利托那韋聯合治療可降低發生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ARDS）或死亡的風險。

同時，在臨床中我們觀察到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康復患者中有服用克力芝者。這讓我們很興奮。難道克力芝治療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真的有效？我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報告給遠在北京的王辰院士。王辰院士聽完我的介紹，勸告我頭腦一定要冷靜。克力芝是否真的有效，還需要科學驗證。考慮到新冠狀病毒大部分感染者是自限的，當我們考慮個案「有效」的時候，一定不要忘了自愈的可能，也不能忘了安慰劑效應。我們不能因為個案有效，就草率地判斷克力芝對於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者有效。同時，還必須充分考慮克力芝安全性的問題。在王辰院士的親自指導下，我和當地醫院醫生一起設計「一項評價洛匹那韋利托那韋聯合標準治療在2019新型冠狀病毒感染住院患者中的療效和安全性隨機、開放、對照的研究」並通過倫理審查，目前，課題進展順利，近期可以得出結果。

王辰院士反覆告誡我們：面對新冠狀病毒肺炎這樣嚴重的新發突發呼吸道傳染病疫情，診療和防控無疑是最重要的，但是科學研究同樣重要，科學診療需要科技的指引。面對重大疫情，一定要牢記：胸懷使命，目光冷峻，頭腦清晰，行動迅捷，善作善成。

克力芝治療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是否有效？安全性如何？這本來還是一個沒有答案、正在研究中的臨床科學問題，可是，由於極少數媒體對個別醫務人員（有的還是我的戰友）感染新型冠狀病毒後服用克力芝「有效」的廣泛報道，此葯日前已被廣大群眾知曉，網上甚至一些激進的報道還用了這樣的詞彙，如：「疫情如火，刻不容緩！」「關鍵時刻，突然傳來消息：戰勝武漢肺炎，特效藥可能要來了！」。缺乏充分依據的報道充斥在各種社交媒體上。

一段時間以來全國各地確診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患者愈來愈多，我特別能理解大家期盼有效藥物的急切心情。但是，作為臨床科研工作者，我們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我認為：媒體宣傳克力芝治療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有效為時尚早。其次，克力芝的安全性問題也需要非常關注，尤其是心臟不良反應，包括QT間期延長等，還有嚴重胃腸道反應、血糖異常、胰腺炎、肝損害、血脂升高等問題。今天金銀潭醫院的一位醫生就告訴我一位患者僅僅服用克力芝三劑（每次兩粒）後，出現低血壓和心率下降。武漢另一家醫院的醫生告訴我，有的病人服用克力芝後轉氨酶升高到2000u/L。此外，和克力芝有相互作用的藥物特別多，已知的包括：芬太尼、地高辛、華法林、地高辛、克拉黴素、利伐沙班、沙美特羅、氟替卡松、地塞米松、伏立康唑、伊曲康唑、阿托伐他汀、辛伐他汀，咪達唑侖、利福平、利福噴丁等。如果患者同時服用這些藥物就要高度警惕藥物不良反應。

大年三十，受科技部委派，我帶領小分隊在封城後第二次進入武漢，承擔重症救治應急攻關的任務，配合國家衛健委臨床救治專家組，發現和驗證有效的治療方法並證明其安全性，實現臨床科學救治，提高治療成功率，降低病死率。

我現在可以告訴大家的是：洛匹那韋/利托那韋（克力芝）研究進展最快，其他抗病毒藥物，包括瑞德西韋的臨床研究已經完成各項準備，近期可以啟動。一旦有研究結果，課題組會第一時間上報科技部和國家衛健委，經過專家評價有效性和安全性的嚴格程序後，再用於指導全國的臨床救治。

劉詠涵作品

寫完本文的時候，我收到了北京協和醫院感染科呂瑋教授11歲女兒的新作，稚嫩的筆畫傳遞出的溫暖和鼓勵深深感動了我，在全國人民的期望和祝福中，我們沒有理由不竭盡所有，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