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客棧之巴格達迪

天下第一大幫鷹醬幫幫主川先生還沒有走進中東客棧,先聽到了埃爾多安爽朗的笑聲。
川先生原是個浮浪富二代,紈絝子弟,七十歲高齡時領悟了一手「乾坤大收縮」的內功心法,功力大進,上任幫主選舉時意外將「白髮魔女」希拉里挑於馬下,聲名大震武林,因此人皆畏懼,只因他說話帶著四川口音,江湖上便簡稱他為川普。

川普上任後,於西高築堅牆,於東力抗兔幫,於外收兵斂鋒,於內積極生產,雖然成天說話巔三倒四,倒也算是個好幫主,近日鷹醬幫即將重選幫主,川普入了幫內另一分支民主堂在烏克蘭的圈套,眼見對手拜先生聲望日長,川普著實煩惱。

但今日川普先生喜氣洋洋,一隻腳方踏進門,便道:

「龜兒子的,老子今天好大一門喜事。」

客棧內早聚了多名熟人,有突厥刀法唯一傳人埃爾多安,有雅利安大法師哈梅利伊,有曾經天下第一猛白熊幫現任幫主普京,還有東瀛忍者安倍晉三,有敘家掌門人巴沙爾,以及三三兩兩一些閑人,大家或坐在方桌上,或立於酒櫃前,各自吃酒,聽到川普說話,都轉過頭來。

埃爾多安搶先迎接上去,笑聲爽朗:

「川普兄做的好事,天下皆知,可是西域妖僧巴格達迪,已教貴派精英剿滅?」

聽聞此言,客棧內眾人一片嘩然,巴格達迪為禍西域多年,率眾濫殺無辜,強姦民女,是天下第一號邪派人物,竟死於川普之手,不由皆是一震。

那說話的埃爾多安今年六十有五,此人極擅長在江湖各派之間撈取好處,但刀法精絕細膩,頗得大家讚許,江湖稱他為「微操小王子」,此人素與川普忽友忽敵,兩日喜,三日厭,瞧這說話光景,近期兩人似又和好了些。

川普聽埃爾多安說到此次,忍不住得意洋洋,川音亂飆:

「是噻,龜兒子的巴格達迪,教我在敘家大院西北角逮到,一下搞刨了,倒拐進一個隧道里,點了炸藥,炸死自個跟三個娃娃。」

大家聽他說得清晰,不似扯謊,安倍晉三趕緊上前贊道:「大統領坐鎮天下,算無遺策,來來來,為大統領先浮一大白。」

大家默默地看他一眼,心中皆想:「東瀛幫前些日子好歹還算武林中第二巨富,怎的選出這麼個四處認慫的憨貨……」

那白熊幫幫主普京正倚著櫃檯飲了一口烈酒,聽到有人吹捧川普,忍不住譏嘲道:「妖僧巴格達迪又死了么?你們鷹醬幫,每年都是要讓他死一次的,都死了好幾回了。」

語氣中頗有些不客氣。

鷹醬幫宣傳委確實年年都稱打死了巴格達迪,已成江湖笑話,川普面上便有些吃虧,爭辯說:「這回真打死了噻,都驗了DNA了噻,我們派了輕功好手,高來高去,殺到敘家西北角……」

旁邊坐在桌邊一襲黑袍,左手手持法杖的雅利安大法師哈梅內伊忍不住冷笑說:「你們不但派了輕功好手,還派了三百重甲光天化日進入敘家,各自配備了M1,M2,你們這是何為?」

川普不想他突然提及此事,微微一愣,說:「敘家大亂,老子派兵護衛奧馬爾等地的石脂水……」

哈梅內伊說:「人家敘家的石脂水,要你保護做甚!你千千里迢迢跑去敘家,還不是為了偷石脂水!我家探子說,親眼見到你們在敘家代爾祖代小院,一天好幾大車往外運石脂水。」

川普漲紅著臉皮道:「怎麼能叫偷呢?你污人清白!民主自由的事情,怎麼能叫偷!」越說越是激動,一張臉漸漸由紅變紫。

哈梅內伊又說:「再說這妖僧巴格達迪,本就是你鷹醬幫一手培植,預備對付我大波斯的,不想被我波斯擊敗逃竄,方才為禍武林,你今日縱是真剿滅了巴格達迪,只怕也沒什麼面目來邀功吧。」

埃爾多安見川普辭窮,忙在一邊圓場說:「鷹醬幫有共和、民主兩堂,巴格達迪是民主堂搞出來的事情,休要怪到川老闆身上。」

哈梅內伊轉過頭來,怒目而視:「我們不分你鷹醬幫有幾個堂,只管你鷹醬幫做什麼事。你埃爾多安悄悄派弟子進入敘家三十里地,也當我們不知么?」

埃爾多安卻不著惱,只說:「我這是為了剿滅庫匪,庫匪是我突厥多年心頭大患,必要剷除乾淨。」

哈梅內伊哈哈一笑說:「川先生,這所謂的庫匪,也是你們家的人吧。你們跟突厥家,到底什麼關係?是友是敵啊?這妖僧巴格達迪的死,也是你們兩家唱的雙簧吧?」

川普和埃爾多安一齊手指哈梅內伊說:「休要胡說!」

旁邊桌子上一位手持紙扇,矮矮胖胖,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突然站起來道:「哈梅內伊可沒有胡說。」

這人突然站出來幫腔,都嚇大家一跳,仔細看時,卻是熟人,這人姓盧名克文,湘中邵陽人氏,最愛寫武林八卦,什麼愛潑斯坦啦,什麼卡舒吉案啦,文筆又爛,臉皮又厚,常說幾大幫派家長里短,滿武林小報傳得到處都是,川普與埃爾多安皆厭之,平日私下說起此人,都恨恨著污他清白,管他叫矮肥丑。

埃爾多安見他出來說話,心頭火起:「矮肥丑,你休要含血噴人。」

盧克文講:「埃爾先生一代掌門,可不要跟我這種草民見怪,西域妖僧巴格達迪一死,我便知此事必是你與川普先生共謀。」

埃爾多安斥道:「胡說,無憑無據,又要亂寫我。來人啦,給我拿下。」

埃爾掌門一聲令下,後面突厥武士紛紛拔刀在手,怒目朝盧克文走了過來,要將他剁成肉泥。

盧克文見著此狀,收了紙扇,拔腳就溜,他前幾年每日都跑五公里,雖最近因寫作肥胖了,功底猶在,一下就躥到客棧角落,口中喊道:「你堂堂一派掌門,動不動就要拿我,失了身份,我有道理可講,各位江湖朋友,你們願意聽我講個分明,就快攔下埃爾掌門。」

普京聽及此言,往客棧中央重重一躍,落地時整個客棧的桌子碗兒都跳了起來,丁丁當當地響,大家都是一震,屋樑上灰塵都籟籟而下,他張開雙手,攔住武士去路:「讓他說幾句話又不掉根頭髮,哪裡這般大火氣?埃爾掌門不要失了風範。」

白熊幫雄踞北路,歷鷹醬幾十年狂攻不倒,手裡頭頗有些真傢伙,埃爾多安不敢惹他,只好揮了揮手,叫手下武士都退了回來。

普京便回過頭來,沖盧克文喊:「你到中央來,講給大家聽,但有打斷你的,便如這桌子一般。」

說完輕輕揮手往旁邊桌子上一拍,那桌子嘩一下被拍得粉碎,旁邊正在喝茶的人嚇得一口水噴出來,大家懼他內力深厚,都不敢說話,客棧里靜悄悄的,連川普都不多言,抱胸遠望。

只有安倍晉三遠遠喝了聲彩,伸出大拇指贊道:「普京掌門真是好功夫!好手段!好氣魄!」

大家紛紛白了他一眼,心中均想:「又是這個憨貨……」

盧克文眼見普京震住了場子,歡歡喜喜跑將過來:「當真能講?」

普京一張手,喝一聲說:「講!」

一個字如洪鐘大呂,震得客棧里大家耳膜直顫,旁邊幾個茶杯呯呯震裂,驚得旁人臉都白了,大家知這是白熊幫天下聞名的「白熊嘶吼」,心裡頭都蒙了。

安倍晉三又要贊:「普京掌門勇絕天下!普京……」見到大家都對自己怒目而視,趕緊收了聲。

盧克文到了場中,因怕埃爾多安生事,靠近普京兩步,打開紙扇,開始說話:

「本人曾寫過ISIS的傳記《魔鬼的棋子》,結尾處寫到2017年5月28日巴格達迪可能死於白熊幫之手,6月11日,伊斯蘭國承認其死亡,但這次死不見屍,並沒有實質證據,不過這是比較可靠的一次信息源,因此大家將信將疑。

據說他靠偽裝成菜販子過活過一段時間,到2017年11月時,敘家有人走漏風聲,說妖僧巴格達迪藏身在敘家阿布卡邁勒小院,11月8日,阿布卡邁勒光復,並沒有找到巴格達迪,但伊拉克邸報有講,巴格達迪在6號就到達了伊拉克拉瓦,並從拉瓦乘坐一輛黃色馬車(計程車)又重新逃至敘家,並在代爾祖爾小院落腳,從此不見影蹤。

雖然不知道他在代爾祖爾呆了多長時間,但可以肯定,後面巴格達迪再次逃亡到了伊德利卜小院,為什麼要逃到伊德利卜?這個很詭異,因為伊德利卜集中了努斯拉征服陣線的人,大家可能忘記這個組織了,這是基地在敘家的分支,曾經被全盛時期的巴格達迪打得哭爹喊娘,可以說是巴格達迪的死對頭。

2015年努斯拉加入了敘家自由軍,而自由軍則是被突厥幫扶持,伊德利卜緊鄰突厥幫地盤,突厥幫一直在一點點滲透進伊德利卜,巴格達迪逃到伊德利卜,可以說,就是逃到了微操小王子的庇護之下。

中東客棧之巴格達迪
伊德利卜省靠近土耳其邊境,土耳其可以快速輸送武裝到此

所以當線報說巴格達迪是在伊德利卜被鷹醬幫幹掉時,我第一反應就是突厥幫和鷹醬幫做了交易,因為這裡是小王子的地盤,一直以來,大家只知道巴格達迪逃到代爾祖爾就沒有新的線索,他在伊德利卜的事,江湖上知道的人太少,因此我原先推算出了埃爾多安掌門的兩張牌,一張牌是卡舒吉,另一張牌是英吉利克,事實上,擅長微操的小王子,手裡頭還有第三張牌巴格達迪,三牌齊出,才能讓鷹醬幫從敘家撤軍啊。

埃爾多安掌門,你不愧是當今世上最優秀的政治家之一啊,千算萬算,還是算不過你。」

埃爾多安聽到此節,臉色微變,卻不說話。

盧克文轉向川普,又說,

「川幫主辛苦,明年貴幫又要大選,你一則不喜歡在天下布兵燒銀子,收斂兵威,二則最近烏克蘭的事情搞得你頭大,拜先生在民主堂聲譽鵲起,川先生便如同前幫主奧先生一樣,急需借天下第一反派人頭一用,提震人氣,因此忍著民主堂痛罵撤軍敘家,背後著實用心良苦啊。雖然你們對外宣稱是一個月前抓住了巴格達迪的妻子,服刑拷打才知道他的去向,但事實上沒有埃爾掌門點頭,你們一支小隊是沒辦法這麼精確抓到巴格達迪的。

「只是可惜一個好端端的敘家,任由江湖各門各派來來往往,打成一片焦土,家裡幾處石脂水,又都落在旁人手裡……」

旁邊一直不說話的巴沙爾聽到此處,猛地站起來,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我對不起敘家列祖列宗啊!」

聲淚俱下,越哭越凶。

川普在一旁冷笑說:「你這麼喜歡多管閑事,聽說你喜歡到各幫實地調查……你還沒去過我鷹醬幫的地吧?聽說你還想來調查我德州拉美問題?」

盧克文猛地一驚,後背發涼:「還沒有。」

川普冷冷說:「你這輩子就別想拿到美簽了。」

說完哼了一聲,轉身拂袖,大步從客棧走了出去。

埃爾多安伸出食指,指著盧克文鼻子道:「小子你給我記著啊,以后土簽也甭想了。」

一揮手,帶著手下大批武士,也隨著川普出門去了。

眼見大敵已去,盧克文才鬆了口氣,向普京慌忙施禮說:「多謝普掌門出手相救。」

普京卻不答理,只說:「你看我白熊幫此次怎麼樣呢?」

盧克文看了一眼旁邊還在哭個不停的巴沙爾,拱手道:「庫武此次險些慘死在突厥幫手裡,現在隨了巴沙爾,就是隨了普掌門,普掌門還與突厥共分那三十里地,此一役,得利最大的,還是白熊幫啊。普幫主人中龍鳳,無人能及。」

普京微微含笑,拍了拍盧克文的肩膀說:「那個,我們白熊幫有個分支,叫做克格勃的,下面有好幾千隻燕子,正缺人管理……」

盧克文驚得額頭大汗淋漓,慌忙擺手說:「在下身體不好,就不去了……」

普京又哈哈大笑,拱拱手說:「小兄弟常來我白熊幫玩啊,幫務繁忙,就此別過了。」

大步出了客棧門口,快步流星般去了。

北人步快,一會便消失在遠處,盧克文方才回過身來,見到大法師哈梅內伊正在起身,盧克文方上前做了個揖,說道:「恭喜大法師,賀喜大法師。」

哈梅內伊拄著拐杖站起來說:「他們分了敘家,與我何喜之有?」

盧克文說:「中東霸主,過去是鷹醬,現在是白熊,但將來,必歸於波斯。」

哈梅內伊良久不語,半晌方點頭說:「你明白就好,你竟知道這些。」

手撫長須,一步一挪,也自緩緩離去了。

中東客棧里,一時只剩下巴沙爾和安倍晉三還未離去。

盧克文見到巴沙爾還在痛哭,便走到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個字,巴沙爾似著了魔般全身微微一震,立時止了哭泣,點了點頭說:

「兄弟當真知我,此事切莫與外人道。」

眼見左右無人,又說,「江湖兇險,我這就處理急事了。」

言畢,擦乾眼淚,挺起胸膛,亦隨眾人去鳥。

安倍晉三在一旁看得古怪,走過來說:「小兄弟說了什麼話,巴沙爾為什麼竟不哭了?」

盧克文說:「只說了六個字,猜中了他的心思。」

安倍晉三說:「那六個字?」

盧克文說:「清末,以夷以夷。」

安倍晉三微微一愣,拍手笑道:「小兄弟真有意思,小兄弟明鑒千里,目光如炬……」

盧克文心想:「完了,這個憨貨又開始了,得趕緊阻止他。」

悄悄湊過頭去,低聲道:「區塊鏈。」

安倍晉三全身一震:「小兄弟你竟然是玉兔……」

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又喃喃說:「鎖嘎,中東爭得再凶,爭來爭去,畢竟只是術,而玉兔,卻一直爭的是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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