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對待恐怖主義,小國以色列給全世界上了一課

怎麼對待恐怖主義,小國以色列給全世界上了一課

   2021年5月以來,巴以衝突又起。

當地時間13日,哈馬斯宣布:其下屬武裝派別“卡桑旅”當天向以色列南部旅遊城市埃拉特附近的拉蒙國際機場發射了重型火箭彈。
而以色列方面傳來的消息是:
以色列國防軍和國家安全總局前一天在加沙等地展開“定點清除”行動,炸死了卡桑旅在當地的司令以及16名指揮官。
一個炸國際機場,一個搞定點清除。
以色列在展開軍事行動時,為了最大程度地避免誤傷平民,甚至會在發射導彈前通知當地平民離開軍事設施,以減少無辜的傷亡。
這次,他們為了轟炸加沙一棟藏有哈馬斯軍事人員的房屋,還特意用電話通知房主儘快撤離。房主撤離後,導彈呼嘯而至,那棟房屋瞬間坍塌。

怎麼對待恐怖主義,小國以色列給全世界上了一課

恐怖主義,是全世界的公敵,也是難題。
而中東小國以色列,在這個難題上,曾經給世界很好地上了一課。
35年前,一架乘坐着上百名猶太人的民航客機,被武裝到牙齒的恐怖分子劫持到幾千公里之外,扣為人質。他們要求釋放更多的恐怖分子。
以色列沒有屈服,更沒有恐懼。
它出動一支精銳突擊隊千里奔襲,在1小時內成功擊斃了所有恐怖分子,救回乘客。
這是目前為止,全世界公認最成功、最具標杆意義的一次反恐行動,被稱為“一個國家最美好的一天”。
這次行動名叫“恩德培行動”,很多次被拍成電影,也被8字路口寫成了一篇文章。
這篇文章,被很多公號,也被很多讀者轉發。
其中一個,是美團的董事長王興。
他轉到朋友圈的時候,留下了一句評論:
一個國家需要傳奇。

怎麼對待恐怖主義,小國以色列給全世界上了一課

今天,我們重溫這篇文章。
在這個紛亂的世界,但願對看完這篇文章的你,有所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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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6月27日下午四點半,耶路撒冷市斯摩棱斯克街9號,以色列總理官邸正在舉行一場內閣會議。

這是這個小小國家成立的第28個年頭,生活並不容易。

被上億阿拉伯人圍困的三百萬猶太人,經常需要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頭疼不已。

這不,今天總理伊扎克·拉賓組織的內閣會議,討論的就是:

要不要允許麵包漲價。

正當幾個部長爭得不可開交,一名軍事秘書急匆匆跑進會議室,遞來一張紙條。

瞟了一眼紙條,拉賓瞬間眉頭緊皺,重重的敲了幾下桌子,才讓滿屋子的人安靜下來。

紙條上寫的是:

一架由以色列特拉維夫飛往法國巴黎的法國航空客機,在經停雅典再次起飛後,遭到劫持。

原本喧鬧的會議室氣氛瞬間變得凝重。

跟麵包漲價毫無關係的外交、交通和司法等幾個部長被緊急召來商議。

拉賓在紙條上草草的寫了一行字:去查清楚,機上有多少以色列人,上面有幾個劫機者?飛機要去往哪裡?

沒多久,一張寫着各項數據與信息的紙條,送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01

時間回到當天下午3時30分,雅典斯帕塔國際機場。

搭載着12名機組成員和246名乘客的139航班準點起飛。

剛起飛幾分鐘,駕駛艙就聽到了客艙傳來的喊叫,機長要工程師前去查看情況。

只不過,當工程師打開駕駛艙還沒來得及邁出去時,一把左輪手槍就對準了他的前胸。

劫機事件在那個時代並非偶然。

今天的人們很難相信,美國在1968年到1972年短短5年間,就發生了137起劫機事件。

劫機人力成本低,人質價值高,政府經常不得不滿足其訴求。同時,劫機還能快速引起全世界公眾的注意,提高知名度。

以色列也不是第一次遭遇劫機。1972年,一架載有70名猶太人的比利時航空班機就在特拉維夫遭到劫持。

只可惜他們太心急,忘了飛機還在地面上。以色列的一支精銳部隊,總參謀部偵察營趕來發起地面突擊,90秒內把幾個劫機者全部做掉了。

這次劫持法航的劫機者共有4名,三男一女。

其中兩名男子屬於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另外一男一女是德國人,屬於一家名叫“革命細胞”的德國極端組織。

劫機者要求飛往跟以色列持續多年戰爭的利比亞。沒想到卡扎菲上校也不太敢趟這渾水,只允許他們降落加油,然後禮送出境。

飛機最後一路南飛,前往非洲中部的烏干達,降落在首都坎帕拉的恩德培機場。

烏干達是一個面積比以色列大十倍,人口是以色列三倍的非洲國家。

這個國家的總統名叫伊迪·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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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這位的長相,就知道他是什麼人

看一看他給自己封的頭銜,就知道他的風格:
終身總統,陸軍元帥,博士,地球萬獸之王和海洋魚類之王,蘇格蘭王冠,大英帝國非洲分部烏干達終極征服者。

 

靠蘇聯扶植上台的阿明不止一次發表過講話,說猶太人是這個星球上最該滅絕的物種。他還公開要求聯合國總部搬到烏干達,因為這裡是地球的中心。

 

他下令機場騰出一棟老航站樓,安置劫機者和乘客;還派出烏干達的士兵和警察幫忙看守。
劫機者很快發表聲明:
要在四天內釋放53名被關押的自由戰士,否則我們將殺死所有人質。

 

這53名戰士,都因製造世界聞名的恐怖襲擊事件,被關押在各國的高戒備監獄中。

 

意圖刺殺以色列總理未遂的瑞士人沃納·霍普;

 

在特拉維夫製造槍擊和爆炸案,造成24人死亡的日本人岡本公三;

 

準備數百公斤炸藥,想在歐洲製造連環爆炸未遂的德國人卡洛斯……

 

這53個人分別關押在以色列、法國、西德、瑞士、肯尼亞等國。靠以色列去協調這麼多國家同步放人,根本沒有可能。

 

採取軍事行動營救?更是天方夜譚。

 

從以色列到恩德培機場的距離是420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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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特拉維夫到恩德培,距離4200公里需飛行約8小時

相當於從中國哈爾濱到三亞的距離。

 

這段航程需要穿越非洲腹地,沿途的埃及等國幾乎都是以色列的敵人。

 

由於實在太遠,以色列舉世聞名的空軍派不上用場。只有少數幾架軍用運輸機才能飛到烏干達,而且它們也只夠飛個單程。

 

強行攻打一個4200公里遠,國土面積是自己十倍的國家——就算以色列有這個實力,也不可能在幾天內準備齊全。

 

可以說,劫機者之所以選擇將人質劫持到烏干達,就充分考慮了這些因素。

 

02
以色列總理府的門口,擠滿了哭、罵和哀求的人質家屬。

 

他們要求,政府立即答應劫機者的要求,好讓他們的親人平安回家。

 

不過,即便暫時沒有採取軍事行動的決策,以色列並沒有閑着。

 

囚禁人質的恩德培機場舊航站樓,是一家以色列建築公司於1970年修建的。

 

軍方找來那家公司,拿到了設計圖,一夜之間,用木材和紙板搭起一座一模一樣的建築,開始演練突襲行動。

 

演練的部隊,正是1972年救出那架比利時航班的主角——總參謀部偵察營。

 

這支精英部隊,走出了數不清的將軍、部長和企業家。光政府總理就有兩位。

 

它是每一個以色列年輕人蔘軍入伍時都會報的第一志願。

 

偵察營的營長,是30歲的約納坦·內塔尼亞胡中校。
諢名“約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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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約尼與女友的合照

長相英俊的約尼身出名門,父親是一名受人尊敬的大學教授,《希伯來文百科全書》的主編。

 

內塔尼亞胡家三個兒子,全部在總參偵察營服過役。這在以色列是難得一見的榮耀。

 

尤其是老大約尼,參加了兩次重大戰爭——六日戰爭和贖罪日戰爭,從槍林彈雨中一路成長為以色列頭號特種部隊的指揮官。年紀輕輕就被授予了中校軍銜。

 

他還是一個文藝青年,尤其愛好詩歌。

 

高中,他就在筆記本里抄莎士比亞的名句。

 

大學的時候,他幫弟弟複習文學課,研究一位巴勒斯坦詩人的詩。結果自己被感動,不自覺地高聲吟誦起來:

 

……看啦,我第一個回到你的身邊

 

現在,我擺脫了死亡的苦痛

 

現在,我打破了靈魂的枷鎖

 

我激蕩的心,已經歸屬這方熱土

 

我為生命而傾倒,只因它的勇氣和美麗

 

他服完兵役後,遠赴美國,進了哈佛大學學習哲學和數學。但僅僅上了一年,就因以色列周邊的形勢緊急退學回國,成為職業軍人。

 

國防部長佩雷斯評價他:

 

我們可以像討論反坦克導彈那樣討論埃德加·愛倫·坡的詩歌。他年輕到足夠當我的兒子,也智慧到足夠當我的同輩人。

 

時人都看好他的前途。未來的以色列軍隊總參謀長甚至總理的位置在向他招手。

 

在偵察營演練的同時,一個意外的好消息傳來。

 

他們多了幾天準備時間。

 

阿明總統居然公開呼籲各方冷靜處理,還宣布他已經跟劫機者達成共識,釋放所有非猶太裔的乘客,將最後期限再延長三天時間。

 

阿明的想法是,在這件事中積極斡旋,謀求獲得影響力,拿到諾貝爾和平獎。

 

為什麼要延長三天時間呢,因為他正要出國參加活動,晚幾天才能回來。

 

如果以色列政府屈服了,他就可以在人質交接的現場出現,作為成功的斡旋者,享受全世界的聚光燈。

 

幾天內,恐怖分子分幾批釋放了一半以上的人質。

 

他們很講策略。為了儘可能阻止法國介入,他們挑出那些法國國籍的乘客,優先釋放。

 

剩下的是94名猶太人,大部分是以色列國籍。還有12名法航機組成員。

 

法航機組成員本來在釋放的名單中。但以機長為首的機組拒絕離開,要保證直到最後一個乘客獲得安全為止。

 

人性的高貴,在危難中才能顯現出來。

 

在篩選時,那名德國女恐怖分子指着人質喊道:

 

猶太人去這邊,非猶太人去那邊……

 

自然用的是德語。

 

一名猶太老婦人聽到這兩句話,立即開始歇斯底里地哭泣,渾身發抖。

 

她是一名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倖存者。

 

三十多年前,德國劊子手們在奧斯維辛發號施令。
他們的語言和口吻,同今天一模一樣。

 

03
7月3日,談判截止期限的最後一天。

 

四架美國製造的C130“大力神”運輸機,裝載着滿滿的部隊和武器,在沙漠的熱風中咆哮待發。

 

以色列,一個小小的國家要奔襲萬里,用國家的恐怖主義,來還擊恐怖主義!

   手持武器登上大力神飛機的,是150餘名最強悍的猶太武士。

 

他們來自三支部隊:

 

戈蘭尼旅,一支比以色列建國歷史還長的功勛部隊,永遠活躍在最前沿、最血腥的戰鬥中。

 

這樣的一支精銳,在這次行動中充當的角色竟然是——替補。

 

因為,前面還有兩群更出色的競爭者。

 

傘兵旅,伴隨以色列建國成立的王牌部隊,參與了上百次大小戰爭和邊境衝突行動,屢立奇功。

 

他們將負責清場,控制塔台等建築物,並阻擋可能前來增援的烏干達軍隊。

 

打頭擔任突擊隊的隊員,全部來自約尼帶領的總參謀部偵察營。

 

他們將乘坐第一架飛機最先降落,衝進航站樓解決恐怖分子和守軍,解救人質,再最後一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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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恩德培途中正在休息的突擊隊
從訓練營地出發前往首都的航班上,約尼給女朋友寫了一封信:

 

……我記得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話劇,裡面有一個哀傷的、歇斯底里的哭聲——“讓世界停下來,我要離開,離開!

 

……但是你不能讓我們身處其中的瘋狂世界停止旋轉,引力法則也不能讓我們擺脫它而獲得自由。

 

所以,無論愛與恨,無論生與死(當然,只要可能,我會選擇生),你我都無法獨善其身。

 

得知自己的任務後,很多士兵都親吻了前來送別的連隊女秘書。他們擔心這次任務可能有去無回。

 

他們不知道,這次救援決定的做出是如何艱難。
前一天晚上,總理拉賓已經寫好了辭職信。

 

如果救援行動失敗,造成人質和部隊的慘重傷亡,作為最高領導人的他將第一個站出來承擔責任。

 

跨出家門的時候,他對妻子說:

 

明天早上,要麼以色列的股市暴漲,要麼我被弔死在廣場。

 

起初,幾個解決方案在政府高層手裡來回決策,談和的意見占多數。

 

而國防部長西蒙·佩雷斯的態度,獨樹一幟。

 

他說:

 

同恐怖分子交換人質可能成功,但贏不來尊重;行動不一定成功,但一定能贏得尊重。

 

佩雷斯一家是來自波蘭的猶太移民。他從小是被祖父,一位虔誠的猶太老人帶大的。

 

在告別時,捨不得離開家鄉的祖父用親切而威嚴的聲音叮囑他:

 

答應我,你會永遠做一個猶太人。

 

幾年後,德國入侵波蘭,展開對猶太人的大屠殺,他的祖父不幸遇難。

 

佩雷斯在晚年的回憶錄中如此描寫:

 

那天,納粹士兵穿過森林,來到村莊的廣場上,把祖父和其他猶太人集中在一起,趕進我們那間樸素的木頭猶太會堂,用木板把大門封死。

 

之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響起,煙從門縫中湧入,火越燒越烈,我的祖父披上他的祈禱披肩,唱起了最後的禱文——保持着最後一刻的堅忍和尊嚴,直至大火奪去了他的話語、呼吸,奪去了他和其他所有人的生命。

 

這樣的壓力和感情,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內閣投票,所有人一致同意軍事行動。

 

只因同為猶太人,他們都有着相似的出身和家庭背景。
04

 

晚間23點01分。

 

第一架大力神飛機抵達烏干達。在夜色的掩護下,穩穩地落到恩德培機場的跑道上。

 

以色列的情報機關摩薩德提供了準確的情報:當晚有一架英國飛機在恩德培起飛。起飛一段時間內,跑道燈是不會關閉的。

 

突擊隊就利用這個空隙,緊跟着降落。

 

艙門打開。第一輛坐滿突擊隊員的汽車發動引擎,緩緩開出。

 

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

 

開着奔馳打頭陣,並不是以色列的將士在耍帥,而是非常現實的考慮。

 

烏干達的高官都喜歡坐黑色的奔馳,尤其阿明本人。

 

如果能裝扮成他和他的車隊來巡視,無疑會降低機場衛兵的警惕,爭取更多營救人質的時間。

 

以色列太窮,政府沒有奔馳。軍人們跑遍全城,朝一位商人借來一輛白色的老款奔馳車,連夜把它從白色塗成黑色。

 

他們還用紙板臨時偽造了一個烏干達的汽車牌照,牌照號碼是阿明的座車。車頭還插着一面烏干達的小國旗。

 

車裡坐着一位身強力壯的以色列軍人,名叫范·泰特。他臉用油彩畫得烏黑,身上穿着一套大紅色的烏干達元帥制服。遠遠望去,跟阿明真有幾分相似。

 

沒有口號,沒有旗幟,只有跟烏干達軍隊一模一樣的迷彩服、貝雷帽和AK47衝鋒槍。

 

這就是猶太人的智慧——無所顧忌,實用第一。

 

出發前,他們對自己的對手進行了充分的研究:

 

在烏干達這麼個“地球萬獸之王和海洋魚類之王”統治的國家,士兵們不具備應變能力,只會機械的遵守規定。更談不上戰鬥力。

 

烏干達的士兵發現來了一輛車,會先上來敬禮;感覺不對勁就開槍。他們打死過好多自己人。

 

果不其然。

 

航站樓前的衛兵一邊示意“總統車隊”停車,一邊端起槍。

 

坐在副駕駛的約尼和戰友一起舉起手槍擊倒了他。奔馳一馬當先,後面緊跟着兩輛陸虎。

 

航站樓到了。約尼第一個跳下車,端着槍衝上去。

 

突擊隊從前後門兩路突入航站樓,清除機場、塔台和航站樓內的恐怖分子和烏干達守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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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Entebbe》劇照,突擊隊進攻航站樓

每一個房間,每一層樓梯,他們都事先做了周密的策劃和分工,確保不漏掉一個敵人,不丟下一個人質。

 

在候機樓大廳,在絕望中熬了足足七天的人質們聽到外面槍響,以為恐怖分子已經大開殺戒,陷入了絕望的尖叫和哭喊。

 

母親緊緊摟住自己的孩子,等待死亡降臨。

 

但接下來的幾分鐘,死亡並沒有到來,槍聲反倒越來越稀,最後沉寂下來。

 

幾個身穿迷彩服的以色列士兵站在門口,用希伯來語平靜地說:

 

我們來帶你們回家了。

 

第一架飛機落地僅僅6分鐘,第二架大力神飛機就跟着降落了。這時候,恩德培的塔台才如夢初醒,趕緊關閉了跑道燈。

 

與那輛老奔馳衝出去的同時,從第一架飛機的側門悄無聲息地跳下10名以色列傘兵。

 

他們一人手裡拿着一盞小燈,在跑道兩側按照順序放好,巧妙地拼出了一條燈光帶,引導後面的大力神飛機降落。

 

行動之前,以色列對每一個環節上可能出現的漏洞都做了預估和精心的安排。

 

如果跑道燈一開始就是熄滅的,他們就冒充東非航空公司或是烏干達鄰國肯尼亞的民航客機,謊稱故障,請求開燈降落。

 

如果這招也不行怎麼辦?飛行員們苦練了在黑暗中找到跑道降落的本領。

 

11:52分,被要求丟棄所有隨身行李,在候機樓外集合的人質們,被突擊隊的吉普車分幾趟拉上了大力神4號飛機。飛機騰空而起。

 

從帶着突擊隊的1號飛機降落,到載着人質的4號飛機起飛,一共只用了51分鐘。

 

恩德培離烏干達首都坎帕拉有兩個小時的路程。就算阿明一秒鐘都不耽擱地派來軍隊增援,等以色列的飛機起飛時,援兵連路程的一半還沒有走完。

 

在剩下3架大力神起飛之前,以色列人還幹了一件事。

 

作為烏干達最大的機場,恩德培存放着3架米格17和5架米格21戰鬥機,是烏干達空軍的精銳。這些飛機都是蘇聯送給阿明的禮物。

 

突擊隊員們架起機槍,對着米格飛機就是一頓猛掃,打得它們從頭到尾都是窟窿,有幾架還發生了猛烈的爆炸。熊熊火光,照亮了非洲腹地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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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擊毀的米格飛機廢棄多年,任憑風吹雨打

這既是為了防止烏干達軍隊駕機尾追,也是一項政治交換。

 

在出發前,以色列的情報機關摩薩德,秘密聯繫上了烏干達的鄰國肯尼亞,向它通報了自己決定用武力解救人質的計劃。

 

這個國家早已被“地球萬獸之王和海洋魚類之王”煩得苦不堪言,當即表態配合。

 

他們提出:只要你們幹掉恩德培的那幾架米格飛機,就可以到我們的首都內羅畢來加油!

 

這樣,就解決了大力神飛機只有單程航程的問題。
05

 

7月4日上午九點左右,四架從內羅畢起飛的大力神飛機,載着救援部隊和被解救的乘客,陸續降落在特拉維夫。

 

以色列政府於當天凌晨三點發表了廣播聲明,只有一句話:

 

國防部的軍隊昨晚在恩德培機場解救出了人質和機組人員。

 

停機坪上,圍滿了又哭又笑的人質家屬,和蜂擁而來的各國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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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救返回以色列後欣喜的人質

機場外,成千上萬人圍攏在道路兩側,想一睹英雄的英姿。

 

在以色列各地的大街小巷,人們興奮地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當天正值美國獨立建國200周年大慶。但第二天的各國報紙把頭版全部轉向了以色列與恩德培。

 

《紐約時報》寫道:

 

這是人類軍事史上史無前例的一次救援行動。

 

倫敦出版的《猶太紀事報》評論:

 

這是以色列國家歷史上最美好的一天。

 

上百名美國猶太富翁自發組成一個龐大的代表團,來以色列慰問。

 

他們輪流和總理拉賓握手、拍肩膀,誦讀着《聖經》中關於猶太人早年間相互救助的一段文字。它出自《創世紀》第14章,講亞伯拉罕如何營救落入敵人手中的侄兒羅得。

 

在辦公室的訪客留言簿上,他們寫道:

 

——總理先生,我的生意做得很大。如果您在經營這個小國家時需要幫助,我非常樂意效勞,不收取任何回報。

 

——美國總統聽信阿拉伯人的宣傳,這實在是太蠢了。我們猶太人期待您有更多的恩德培式的壯舉,讓他們見鬼去吧。

 

——您在恩德培幹得太棒了。很遺憾,我沒有機會跟您安靜地聊一聊國家的未來。我對此有一些自己的觀點。您也許願意和我通個電話。我的電話號碼在門口的安全人員那裡。

 

更多的美國人坐不住了。他們被以色列的英勇行為震撼,對美國政府面對恐怖主義的消極態度更加不滿。

 

當年12月,在美國就有兩部以恩德培行動為題的電影上映,上映日期只隔三天。

 

在加州,還出現了一幅畫著以色列軍人的漫畫,配文是:

 

美國別怕,以色列是你的後盾!

 

總部位於巴林的美國海軍中央司令部特意發來邀請,請以色列海軍參加美國建國200周年閱艦式。

 

以色列海軍此時還在使用幾艘從英國買來的二戰老潛艇。論實力,不到美國海軍的一個指頭。

 

這正是恩德培行動的影響力。

 

參與救援行動的官兵成了人人仰慕的英雄。他們受到的心靈震撼也是最大的。

 

駕駛大力神1號機的飛行員約書亞·沙尼中校的父親,一位從納粹集中營倖存的猶太老人已經被確診患上了癌症,醫生說他只能活一年了。

 

恩德培行動後,老人得知兒子參與其中,驚喜之極,召開了盛大的宴會,大宴親朋。

 

之後,老人繼續活了十年。

 

他去世後,家人整理遺物,發現了他寫下的日記:

 

我人生最幸運的事情是擁有了約書亞這個兒子,他所做的一切給了我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大力神3號機的飛行員,阿里·奧茲少校本身就是從荷蘭韋斯特博克集中營僥倖生還的猶太人。跟《安妮日記》的作者、荷蘭猶太少女安妮·弗蘭克是難友。

 

戰後,他來到以色列,參軍入伍,從一名傘兵一直干到空軍飛行員,參與了這次救援。

 

他回憶:

 

直到那天行動成功,帶着人質飛回以色列時,我才第一次感受到,猶太人的國家不再是一種觀念,而是現實。

 

我不再是一個流亡者,而是這個國家真正的公民。

 

06
這次行動,除了七名恐怖分子全部被擊斃,還有大約45名烏干達士兵被打死。

 

一位膽大的以色列記者把電話打到了伊迪.阿明的辦公室。

 

這位地球萬獸之王和海洋魚類之王有氣無力地說:

 

你們都對我幹了些什麼?我懷裡正抱着士兵的屍體。我對人質那麼好,我給他們湯喝,給他們用肥皂,還給了他們衛生紙。

 

最終活着回到以色列的人質,不是106人,只有102人。

 

三名被劫持的乘客,在混亂的槍戰中身亡。

 

還有一位75歲的老婦人當時並不在機場,而在坎帕拉的醫院。怒不可遏的阿明叫人殺害了她。

 

救援部隊也有損傷。一名總參偵察營士兵的腿被手榴彈炸傷,一位傘兵蘇林.伊西科頸椎中槍,導致終生癱瘓。

 

唯一犧牲的是一名軍官。他的名字是:

 

約納坦·內塔尼亞胡。

 

這位從槍林彈雨里一路走來的文藝青年,最終成為救援部隊里唯一獻出生命的人。

 

英雄的死,並不像動作電影場景里的那樣,在最關鍵時刻挺身而出,英勇獻身。

 

在突擊時,約尼帶隊沖在最前,剛剛衝到航站樓的樓道拐角時,就被一顆飛來的子彈擊中前胸,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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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Entebbe》劇照,約尼中彈倒下

他還沒有來得及看到他所要解救的人質,更不知道戰友們是否順利救出了他們。

 

緊隨其後的突擊隊員並沒有停下來照料他們的指揮官。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他們有更重要的任務。

 

這是戰前約尼一再強調的戰場紀律:任何傷員,都要在突擊行動結束、確定人質安全後,才能得到救治。

 

國防部長佩雷斯第一時間得知了約尼的死訊,當場嚎啕大哭。

 

他趕到機場迎接歸來的部隊,問一名約尼的戰友,他是怎麼犧牲的?

 

那名士兵簡短地回答:

 

他第一個衝出去,第一個倒下。

 

為了紀念約尼,以色列政府將“雷霆行動”重新以他的名字命名,改稱“約納坦行動”。

 

以色列的中學教科書里,用整整一章來敘述這次行動。

 

每個以色列孩子都知道約尼、恩德培,和這個國家歷史上最美好的一天。

 

一名被解救的人質將自己剛剛誕生的兒子取名為約尼。而事實上,當年以色列就出現了上千名命名為約尼的新生兒。

 

以色列軍方的電話打到了美國馬薩諸塞州的劍橋市,將約尼犧牲的消息通報給正在美國僑居的內塔尼亞胡一家。

 

接電話的是約尼的弟弟,全名叫本雅明·內塔尼亞胡。

 

他就是以色列現在的總理。

 

07

 

2016年7月4日,作為以色列總理的本雅明·內塔尼亞胡訪問非洲四國,第一站就去了烏干達。

 

這一天,正好是恩德培行動40周年。

 

在哥哥當年倒下的地方,他發表了緬懷的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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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雅明·內塔尼亞胡在恩德培機場發表講話

我的哥哥具有一個詩人的靈魂,更是一個偉大的指揮官和戰士。

 

當約尼遇難的消息傳來,我的世界就被摧毀了。沒有一天我不在想,這一切如果沒發生的話……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這裡。

 

早在1988年,他和另一個弟弟伊多就曾前往烏干達訪問。

 

那一次,伊迪·阿明已經下台了。

 

這位獨裁者不斷挑釁鄰國,最終在一場戰爭中被推翻。他倉皇出逃,最後客死沙特阿拉伯。

 

一個身穿迷彩服的烏干達士兵舉着一張白紙,在恩德培的停機坪等着他們的到來。

 

上面只潦草地寫着幾個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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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干達士兵手舉的告示牌,上面寫着約尼的名字
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會受到這樣的接待。

 

一位烏干達官員告訴他們:

 

因為你們當年的營救行動,間接促成了阿明政權的倒台。

 

現在在烏干達,人人都知道約尼這個名字。

 

恩德培這個名字,不僅改變了烏干達,更改變了世界。

 

受這次行動的激勵,各國政府對恐怖主義開始採取嚴厲的打擊態度。

 

恩德培行動後不到一年,荷蘭、德國、英國的特種部隊都有打擊恐怖主義、解救人質的成功行動。全世界的劫機潮開始陷入多年的低谷。

 

2011年,美國軍隊在巴基斯坦突襲本·拉登前,行動指揮官威廉·麥克雷文上將還仔細研讀了恩德培行動的相關資料,從中吸取經驗。

 

這一年,本雅明·內塔尼亞胡已經是第二次當選以色列的總理了。

 

他的執政風格,以強硬打擊恐怖主義為標誌,以“要一個安全的和平”為口號。

 

以色列的民眾需要安全,更感念教科書上的那位英雄,那位為國家獻出生命的文藝青年。

 

而英雄的弟弟,無疑是這種安全最好的代言人。他們不約而同地投票給他。

 

他後來陸續當了14年的總理,直到今天。

 

這一次訪問,他批准,給了烏干達1600萬美元的援助。

 

不過,又過了兩年,直到烏干達加入了“一帶一路”,由中國為它修建了首都至恩德培機場的高速公路,才把當年需要兩小時的路程縮短到40分鐘。

 

另一個弟弟伊多沒有從政,他成為一名醫生兼作家。

 

他寫了一本書,名叫《約尼的最後一戰》,採訪了當年參與恩德培行動的突擊隊員。

 

時光隔了幾十年,老兵們仍然記得那位年輕英俊的指揮官。

 

在人生即將結束的最後一刻,約尼給他們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穿梭在即將降落的大力神1號飛機機艙里,給每一個士兵鼓勁加油。雖然只有三言兩語,有時還會握手。

 

一名士兵回憶:

 

因為有一點淡紅色的光,我還記得我看到了他的臉。

 

他沒有戴貝雷帽,也沒有穿背心或者拿槍……他微笑着跟所有的人交談,用一些話鼓舞在場的每一個人,好像他要離開我們一樣,好像他知道自己的結局一樣。

 

他沒有發布其他命令,而是儘力用他的自信感染着我們。

 

一名軍官走到約尼跟前說,不要和突擊部隊靠得太近,記住你指揮官的身份,而且你不能有任何閃失。

 

約尼笑了笑,回答說:

 

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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