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為了什麼?

我到底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寫字的人?

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我從開始寫文章起,本來想的是,中國互聯網監管挺嚴的(這是事實),就是打算一直寫國際上各個國家的故事,能有粉就有粉,沒粉呢,我也當是自己開闊知識的一個過程。

一篇文章介紹一個國家,就是寫給自己讀的論文,我覺得我這樣寫個十年二十年,應該會成為一個知識極豐富的人。反正我已經解決了車子房子生活旅遊這些問題,生活過得還不錯,當是一種自我修鍊吧。

後來就有點變了,因為寫到了國內,觸犯了部分人的利益,這些人被西方思想馴服了幾十年,形成了一種定式,就是「只要是政府的就一定是錯的」,「只要是政府說的我就反對」,鼓吹自由主義,這些人跳出來成為了我的敵人,因為公眾號這塊領域,本來是固定的,一邊左,一邊右,突然冒出一個他們從來沒聽說過的人,這個人按他們的分法,是偏左的,是支持當前政府的,所以他們趕緊想辦法給我潑髒水,打標籤。

這些人都處於一種癲狂狀態,有一種皈歸者狂熱,跟瘋狗一樣的,兩年來,微博上、公眾號上有一群人成天來去我的文章里翻翻揀揀,時刻想着能找出一點能給我扣帽子的地方。

我特別反感給個人標籤化,特別噁心,不過這些臟痞文人就擅長干這個,成天死纏爛打。

後來對這些蒼蠅習慣了,知道不理他們是最好的方式,但這些蒼蠅讓我逐漸反思一個問題,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寫作的人?我寫作的最終目標是為了什麼?

我給自己寫作立下的第一條是:尊重事實。

其實提到國外都無所謂,但是提到國內就特別複雜,中國這些年的變化非常大,經濟、思想上的衝擊是極其兇猛的,身處當中的人也不一定看得明白,要跳出來看,發生過的事情,要給予基本的認知,不要抹滅事情的真相,不要扭曲事實,要盡量還原事情本身,尊重基本事實。

如果這件事你不能說,可以不說,但如果說了,就要尊重事實。

第二條是:珍惜今天的來之不易。

只要回望中國這些年的發展,我們只要把時光調回到十年前,會發現2010年的中國人,都比今天要生活得痛苦得多,不是一點點,是很多,那時候有車的人還不多,農村的房子也沒有大量翻修,普通人的收入還沒有得到提升,在廣東,我身邊普通人的收入四千塊錢的樣子。再調回二十年,調到2000年,會發現大多數中國人其實活得極其痛苦,我當時讀書時,班上絕大部分同學每個月三四百塊錢的生活費都緊張,到了期末就得挨餓,經濟緊張是因為失業率高,父母賺不到錢。

要是調回三十年,那就更可怕了,1990年的中國治安極其混亂,到處是車匪路霸,搶劫傷人。

1980,1970就更沒法看,中國2020年的生活來得太不容易了,其實中國人也就過了四五年好日子,再往回走就太可怕了。

按柳葉刀最新的報道,中國人18歲人口的平均身高比二十年前男性增長了8CM,女性增長了6CM,超過了日本韓國,只比北歐低了,那就是日子變好了,小年輕有了足夠的肉蛋奶,才會越長越高,我們70、80這一代人小時候是吃不飽的,身高當然上不去。

我見過一50後,每次吃飯都絕不吃紅薯,從不吃,他說他小時候吃到反胃,現在看到都怕。

所以我特別珍惜今天的來之易,我公司買了台單反相機,同事們都是95後,晚上工作完打算放在那不管了,我說一定要收起來,「你們沒經歷過以前那種生活,沒有警惕心,還是收起來安全一些。」

我走在馬路邊時,總是不自覺地把背包斜放在前面,這是一種習慣動作,因為二十歲時被搶怕了。

95後體會不到這種生活的痛苦,但我們70後80後還活着,我們不能亂來,這個國家不能亂來,你跟我講再多的大道理都沒用,講什麼美國的憲政,英國的三權都沒用,我們穿的衣服,吃的食物,開的車,住的房,這些是活生生的事物,是來之不易的,也就四五年時間好日子,要是一個操縱不甚,國家倒回去了,回到2000年的狀態,那就是整個民族的災難,那成天在網絡上理論一套一套,講得唾沫橫飛的人,實現你們幻想中的社會體制有毛用,人民活得好就是最大的人權,活不好說什麼都沒用。

晚上十二點能安全出門就是真理,背着包走在街上不怕有人搶就是真理,有穩定的就業,大部分人能活得安心就是真理,公園裡能傳出祥和的廣場舞音樂聲,老人們能安度晚年就是真理。

這才是世上摸得着的,肉眼可見的,最神聖的東西。

事實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誰要是瞎折騰,將中國好不容易摸索出來的治國之路倒退回去,那才是真正的歷史罪人,是戈爾巴喬夫,是葉利欽,是打着神聖的名義,結果讓國家回到災難中的人。

第三條是:不迴避我們在摸索過程中犯過的錯誤。

我尊重我們今天來之不易的生活,但我從不迴避我們過去犯下過的錯誤,世上沒有誰不會犯錯,人要學會走路哪有不摔跤的,如果最後的結果是好的,後面跑得飛快,摔跤就摔跤吧。

能一帆風順成長的國家,是不存在的,不可能的事情,長得太美的女生往往較難成為強大的人,這裡不是歧視美女,而是她們從小容易獲得優質社會資源,容易躲避痛苦,不經歷痛苦就無法真正牛逼成長,所以美女往往難出頂級精英,美貌之於女人,就像石油之於國家,其實是一種資源詛咒,國家是要從苦難中來,迎着苦難成長,才能成為真正的強國。

我在文章中從不為了認可今天,就迴避過去的錯誤,2000年代打工仔打工妹的痛苦生活,90年代的下崗,80年代的治安,70年代的文革,60年代的三年困難時期,該面對就坦然面對,錯了沒什麼,沒有誰一生下來就會治理國家,那些年算是中國的青春期,人在青春期哪有不犯錯的,不能因為在青春期犯過錯就把別人一棍子打死,是要看最後的結果是不是對的,最後人民大眾有沒有過上幸福生活。

就像大家談的最多的官員腐敗問題,1990-2012這一段時間太嚴重,大家就否定了一切,其實大家回去問問老人,1950-1980這些年代好多了,2012年以後也好多了,這說明事情是會有變化的,要用動態的眼光看事物,不要二十歲時被人教育過,四十歲了還在用老眼光看待社會,人不能一輩子憤青,要會多角度全面看待問題。

我從不迴避過去發生過的問題,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寫《深海》、《工業三十年》這樣的文章其實挺得罪人的,但我依然不會迴避,是什麼就是什麼,你可以不讓我說話,但我說話了,就要盡量說真話。

現在寫東西的人裏面,其實大多數人,是記者、作家、媒體、高級知識分子出身,而我幾乎是唯一一個產業工人出身,大多數人是歷史的旁觀者,而我是歷史的親身經歷者。

正是因為我經歷過那麼深的底層社會的痛苦,我反而更認為,能看到今天大多數中國人的幸福生活,太他娘的不容易了,甚至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二十年前,我也不敢想我們能追到這一步,所以我是堅決反對胡亂折騰這個國家的,後面的路要走得小心一點,走得更穩重一點。

我到底會成為一個什麼樣寫作的人,我也不知道,但我會坦然面對我們犯過的錯誤,也同誣衊我們文化和道路的人鬥爭到底。

我不知道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事實,勝於一切雄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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