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药神》背后的冰冷真相

《我不是药神》是一部很感人的影片,观看这部电影过程中我至少有两次泪流满面——虽然理智告诉我,真相远比电影中表达的更残酷,更无解,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能是我泪点更低。

下面谈谈这部电影背后残酷而冰冷的真相。

1.为什么这些进口药这么贵?

原因很简单,研发成本太高+受众人群有限

先给大家讲一讲一个新药的研发成本。

2016年德勤会计事务所发布了对12家大型国际药企持续6年的追踪报告,报告显示,研发一个新药平均成本从过去的12亿美元增长到15.4亿美元,研发周期平均14年。研发成功率为18%。

按照以上的数据,可以这么讲,一个药企投入75亿美元,同时上5个新药项目,花费14年才可能成功一个!事实上这只是平均数据,有些癌症的靶向药研发周期高达30年——养一堆医学博士,几乎穷尽他们一生的精力才有可能搞出一个新药来!

以影片所涉及的格列卫为例。格列卫由瑞士诺华公司生产,2001年进入中国,它的前期研发成本超过14亿美元,研发周期超过20年。如果算上通胀与汇率因素,至少也相当于现在的300亿——400亿人民币。这个药品的成功是从超过300万种备用化合物筛选出来的,是高通量筛选技术的一个奇迹。

研发费用高,研发风险大,偏偏适应人群非常有限。

格列卫针对的慢粒白血病全美只有不到5万人,全球不到100万人,如果扣除家境贫寒的人群,这个药在专利保护期针对的市场可能不到30万人——格列卫前期研发成本,包括同期在其它研发失败的新药的研发费用,以及药企的利润与后期的研发费用,都要在这20年期间,由这30万人来买单。

特别需要强调的是,新药一定要有巨额的利润——试想,花费十几亿到几十亿美元的研发费用,时间周期长达十几年到30年,最后成功的概率只有18%——没有巨额的利润,什么资本愿意做这样的投资?

所以,任何一款新药都有一个专利保护期(中国是20年,20年后就可以合法的仿制生产),在专利保护期内这款新药就可以独家垄断的销售——说起来保护期是20年,其实高峰期就是6—7年,这个高峰期过后,或者新的药品替代,或者仿制药的冲击让新药销售出现大幅度的下降。

人类文明最伟大的创造就是知识产权制度。有了这个制度才让资本可以放心进入新药研发这种高风险高投入的行业中。有些杠精扯淡什么应该让政府管控药企新药的价格与利润——好啊,你去管控让资本觉得投入产出不成比例,那么以后就没有资本去开发新药。

重疾新药适应人群有限是一个普遍现象,原因很简单,任何一种重疾产生的病因有几十种,每一种病因我们把它称为靶点,大多数新药都是靶向药——针对某个特定靶点产生作用的药物。所以,新药适应人群是非常有限的。

目标人群太少就无法摊薄成本。举个例子,我们在家里打开电视就可以收看世界杯,是不是觉得理所当然?但是这个待遇很多国家(或地区)的人民就享受不到。世界杯转播权不便宜,中国大陆是4亿美元,央视随随便便卖点广告什么的就平衡掉了,毕竟是13亿人口的大国。而香港地区,市民要看世界杯就只能去商场,电视台是买不起转播权的。

《我不是药神》背后的冰冷真相

所以只要是重疾的靶向药就一定很昂贵——不存在一种让老百姓买得起的特效靶向药。

这是一个最残酷而无奈的现实。

2.为什么印度可以生产仿制药?

因为印度政府耍流氓,强制性通过法律剥夺了新药的专利保护,让盗版药在印度成为合法——呃,如果全球发展中国家都这么干,那么所有的国际药企只有破产,然后就没有人再去研制新药。

印度敢于耍流氓也就是光棍不怕穿鞋的——印度国际贸易以农产品为主,除了一点软件外包业务,盗版药出口是一个大的收入来源,发达国家要制裁印度也找不到着力点。

其实中国在加入世贸前也不重视知识产权的保护,后来为了加入世贸才搞了一部《专利法》。中国作为全球贸易大国不保护知识产权是绝对不行的——与新药专利保护相比,什么文化产业、芯片软件等的知识产权都是小儿科。

所以,影片中警方打击仿制药销售是没办法的,虽然很冷酷无情,但是只能这么干。就这样川普还指责我们不重视知识产权的保护——要是过去对仿制药销售视而不见,估计贸易战要提前很多年。

大药企对西方国家政界的影响力是非常强大的——举一个例子,2017年下半年,加州修改法律将故意传播艾滋病由重罪改为轻罪,知道为什么吗?原因很简单,全球艾滋病药物巨头GILEAD在加州,一个药企就可以左右法律!

当然印度这么干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印度政府默认国际药企将前期新药研发的临床实验放在印度,用低种性人群当小白鼠提供研发的大数据换取药企默认印度盗版新药。这个事情被国际人权组织在公开媒体上揭露了好几次,最后也不了了之。

还有一点不可忽视,仿制药的泛滥会推高原版药的价格——道理很好理解,本来是30万人买单,结果有10万人吃了仿制药,结果变成20万人买单,药价自然会大幅度提高。不要小看仿制药对原版药的冲击,电影原型的主人公陆勇仅他一人带的药就覆盖了1000多名患者。而格列卫针对的患者整个中国也不超过20万人。

以印度为例。

2017年印度药品市场规模为300亿美元,其中70%都是仿制药,2016年印度仿制药出口额168.9亿美元。假设仿制药的价格是原版的10%,那么印度出口的仿制药就抢占了新药1689亿美元的市场份额——这1689亿美元只能让吃原版药的病人来买单。

印度政府预计到2020年仿制药出口达到500亿美元,这就意味着将抢夺正版药5000亿美元市场的蛋糕!正版药丢失5000亿美元的销售就必然通过原版药加价来对冲。

顺便说一句,印度的化工产业非常落后,就算是耍流氓搞盗版药自己也无法合成医药原料(连青霉素都要从中国进口),印度大多数制药厂其实就是一个制剂车间+包装工厂。

比如格列卫,有效成分是甲磺酸伊马替尼,印度自己是没法合成这玩意的,所以印度制药厂从中国进口甲磺酸伊马替尼,以及其它辅料,再用压片机做成药片,最后包装出口——大家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的感觉?没错,印度的制药厂就是药品界的联想。

就这么干点来料加工业务,印度现在号称世界的药房!

影片最后格列卫进入医保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这个结局建立在这样的一个隐含的前提下,中国这几年经济发展迅猛,政府财力增长很快,这才可能有这个条件为格列卫病人买单。

这部电影能够上映,也是因为最近几年国家对重疾患者投入了很大的财力与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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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药神》背后的冰冷真相

这些措施与手段不仅是民生也与中美贸易战有关系。但是不管如何,对于老百姓也是重大的利好。

惟愿中国经济保持较快增长,让更多的药品进入医保。

按:有些文章列举出中国格列卫与国外发达国家价格比较,以中国价格远超过国外得出政府“横征暴敛”的结论。这个观点是缺乏常识的表现,再次重复一遍,中国是间接税为主的体制(主要在流通环节、对企业征税),发达国家大多是直接税为主的体制(主要对个人征税),不同税收体制下比较商品价格就是耍流氓。我在“中国为什么不能大规模减税”文章中有过详细阐述。

 

延伸阅读 — 内容来自“午后狂睡_Silent”的微博

既然这么多人来蹭电影的热度,那我就趁着这个机会说点相关的内容吧。

格列卫在中国,最早只针对城市低保户患者进行全额免费赠药,因为非低保用户无力承担高昂的治疗费用,所以在中华慈善总会和诺华的多次协商之后,开始尝试向非低保用户赠药。

结果造成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后果,就是部分受赠病人在出现耐药的情况之后,继续申领慈善赠药。他们领过来不是自己吃的,而是拿来倒卖。尽管包装上标注了“赠药”的信息,也拦不住这些行为,造成了市场的极度混乱。

2002年,格列卫首次出口到印度,但由于印度的特殊原因,当地药厂迅速的生产了仿制药,打的诺华措手不及。于是诺华就联合了Max基金会,在全球开展了GIPAP项目,通过免费赠药的方式试图夺回印度市场。如果没记错,当年的赠药的金额是实际销售额的10倍以上。

GIPAP项目的申请的条件是无保险、不享受报销,但是中国的基本医保覆盖率太高,绝大多数病人都不符合这个要求。所以,诺华为了规避合规的风险,在中国市场做了以下的变动:

1、低保用户继续免费赠药,2、针对格列卫医保不能报销的人群买三赠九,3、针对当时国内部分省份将格列卫纳入地区医保的人群买六赠六。

这个方案在满足病人需求的同时,规避了诺华的合规风险,也因为第二第三促进了格列卫在华的销售。

2017年,格列卫被列为国家基本医保目录中的乙类药品,而在随后的各地医保目录中,该药亦被列入地方医保目录内,以广东为例,格列卫医保报销比例约80%,按此换算,患者每盒格列卫自费部分约2200元。

格列卫2013年在国内的专利保护期结束,豪森和正大天晴率先进行仿制药研发。2018年7月5日,豪森确认收到 CFDA 核准签发的化学药品“伊马替尼”(格列卫的通用名)的《药品补充申请批件》,成为该药品国内仿制药首家通过一致性评价的企业。国产仿制药价格大概只有原研药的十分之一。

拿一个2010年的老谣言在2018年热炒,居然招来这么多人转发攻击当局,还真是热闹,转发中的人就不能稍微查证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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