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佩奧：權欲之海（上）

壹  

 

在認識蘇珊·賈斯蒂斯之前，蓬佩奧一直只是一個普通人。

 

蓬佩奧祖上來自意大利，祖祖輩輩生活在南部佩斯拉卡省，家族一直過着相對清苦的平民生活。

 

1907，蓬佩奧的曾祖父曾祖母買了最便宜的三等艙船票，萬里迢迢來到美國討生活，這對夫妻嘿咻嘿咻前前後後生了十個孩子，在美國落腳第三年，1910年時，生下了蓬佩奧的奶奶Fay。

 

Fay長大後嫁給了另一個意大利人，叫哈里.蓬佩奧（Harry Pempeo，注意，如果用意大利語來音譯，蓬佩奧就是龐培），兩口子生下一兒子韋恩.蓬佩奧，韋恩年輕時參加過朝鮮戰爭，擔任無線電兵，退伍後在一家公司幹了五十年，是一名資深普通社畜，有一次在電話推銷飛機零部件時，小夥子搭上了電話那頭堪薩斯州一名叫多蘿西.墨瑟的妹紙，這妹紙家裡也特別能生，嘿咻嘿咻十個孩子，他爸靠開桌球店為生，十個孩子也不經養，能早獨立就儘早獨立，兩人從電話戀情開始走向婚姻，一共生下一女兩男，1963年生下了家裡的老二，今天的美國國務卿。

 

因為蓬佩奧他媽來自堪薩斯州，蓬佩奧後來就老往堪薩斯跑。蓬佩奧他媽去世的較早，他爸是2020年5月去世，終年89歲，蓬佩奧在推特里說他爸死於手術併發症，說年輕時「父親曾無數次開車帶我們去堪薩斯看媽媽的家人。」

 

我在這裡反覆提到堪薩斯這個地名，是因為後面一路扶持蓬佩奧的大佬，就在這個州。

 

蓬佩奧十幾歲時，很喜歡讀安.蘭德的作品，包括《源泉》、《阿特拉斯聳聳肩》這些，安.蘭德原是個聖彼得堡長大的正宗俄羅斯妹紙，21歲去到紐約，看到紐約的摩天大樓，立刻被美國強大的生產力打敗了，加上在蘇聯那頭確實受過創傷，要死要活成為了一名美國人，她後來在西點軍校演講時，就說「美利堅合眾國是世界歷史上最偉大、最高貴、和在最初的建國原則上唯一道德的國家。」

 

 

聽得洒家一愣一愣的。

 

簡單點說，安.蘭德是一名狂熱的美粉。

 

她還搞了一些影響世人的理論，最重要的論點是「理性的自私」，這裡就不展開討論她哲學思想了，總之，像蓬佩奧、格林斯潘、特朗普都說喜歡她的思想。

 

不過我嚴重懷疑特朗普說喜歡安.蘭德只是碰瓷，特朗普一看就是個多動症患者、一個不喜歡讀書的貨，他說喜歡讀《聖經》明顯就是為了討好福音派選民——他根本不讀《聖經》，訪談時被輕易戳穿過，說自己喜歡安.蘭德也是為了合群，顯得自己有文化，純粹裝逼。

 

在美國很多搞政治的，說喜歡安.蘭德一般就代表自己是保守派，跟對暗號一樣，有點像「地振高岡，一派西山千古秀；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一類的黑幫切口，聽到你說喜歡安.蘭德，那就是自己人了。

 

蓬佩奧少年時主要在聖安娜渡過，上學後發狠讀書，成績屌得不行，中學時他在洛杉磯溫泉谷公立學校洛斯阿米戈斯就讀，高中畢業拿了全校第一，代表畢業生上台發言，台下坐着個國會議員鮑勃.多南，哥們是個知名的保守派右翼，一聽這小夥子講得不錯，深得本派心法真傳，得好好培養，就推薦他去讀西點軍校。

 

蓬佩奧在西點軍校繼續發狠繼續屌，畢業時拿下全班第一，這個牛皮可以讓他吹一輩子。

 

1986年5月28日，西點軍校米奇體育場973名學生的畢業典禮上，拿到專業第一、全年級第二的蓬佩奧迎來了同期同學羨慕的目光，這些艷羨不已的同學裏有許多人，將在三十多年後，繼續追隨蓬佩奧，深深影響美國政壇。

 

那年一起站在操場上的同級學生，有很多人在特朗普這屆政府任職，號稱「86屆西點幫」，包括現任國防部長埃斯珀、曾任中情局首席運營官後改任副國務卿的布拉托、國務顧問布雷希布爾、眾議員馬克.格林、以及拉皮條的厄本。

 

這些人都默認蓬佩奧是他們的老大，跟着蓬佩奧混，他們交情匪淺，其中布拉托還是蓬佩奧在西點軍校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厄本和埃斯珀畢業後一起參加了101空降師，打過海灣戰爭，埃斯珀的媳婦都是厄本介紹認識的，讀書時大家都熟悉尖子生蓬佩奧，一想起當年怎麼讀都讀不過他，個個就忍不住牙齦發酸。

 

這群人裏面以皮條客厄本最有意思，後面聊。

 

除了這些文官外，蓬佩奧所在的班還有大大小小十幾個將軍在軍隊任職，包括陸軍副參謀長喬.馬丁（Joe Martin）、中將J.T.湯姆森（J.T.Thomson）、陸軍副司令奧波爾多.昆塔斯（Leopoldo Quintas）、在國民警衛隊當領導的中將丹.霍坎森（Dan Hokanson）、未來司令部的副司令埃里克.韋斯利中將（Eric Wesley）。

 

這些在職的文武官員，都認蓬佩奧是他們的扛把子，西點軍校成就了蓬佩奧人生的一個隱藏寶箱，只要他努力升級就會自動激活。

 

但在成為扛把子之前，蓬佩奧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現在，我們得把目光從西點軍校轉到堪薩斯，看看蓬佩奧是怎麼從政壇發家，並最終成長為「86屆西點幫話事人」的。

 

蓬佩奧從西點畢業後，跟大學交的女朋友萊斯利.利伯特結婚，婚後還沒幾天，被子都沒捂熱，就跑去軍隊呆了五年，加入美國陸軍第二裝甲騎兵團，負責開着坦克在東西德和捷克邊境巡邏，蓬佩奧從排長一直干到了上尉連長，剛升職，柏林牆倒了，這支軍隊沒事做了，蓬佩奧卸甲歸田，回到美國後決定不再打打殺殺，想再考個好文憑混社會。

 

美國這個國家，特別尊重為國家拼過命的人，蓬佩奧一路履歷光鮮，成功申請到了哈佛大學法學院就讀，1994年以優異成績拿到法學碩士學位。

 

蓬佩奧這時候已經31歲了，不能光顧着讀書，該出去掙錢養家了大哥。

 

西點軍校加哈佛法學院碩士，應該在社會上混得如魚得水吧？

 

不好意思，真正到社會上貼身絞殺，讀書好並沒有什麼卵用。

 

畢業後蓬佩奧去華盛頓頂級律所Washington law firm of Williams & Connolly任稅務訴訟律師，這家律所能給見習律師能開出20萬美元年薪的起步價，接的都是政商名流的大生意，蓬佩奧在這裡開了眼界，但這兩年他幹得並不如意，還跟妻子萊斯利感情破裂離婚，1997年離婚時兩人加上房子大概有幾十萬美元的財產，蓬佩奧幾乎凈身出戶，34歲這年帶着一條狗孤身回到了母親的家鄉堪薩斯州威奇托。

 

就在他的人生似乎要疾速下墜時，命運的齒輪在堪薩斯開始轉動。

 

1998年，蓬佩奧在去堪薩斯辦理銀行業務時，認識了當地銀行副總裁蘇珊，兩個人眉來眼去，很快就搭上了線，2000年兩人結婚，蓬佩奧是二婚，蘇珊更狠，三婚，還給蓬佩奧帶來了一個前夫的兒子，兩人到現在還沒有小孩，這個兒子是蘇珊買一送一送給蓬佩奧的。

 

 

做為銀行精英，蘇珊要跟各種有錢人交往，在堪薩斯人脈通天，經他介紹，1998年蓬佩奧拿到了風投，第一次做起了老闆，他拉來了西點軍校的同學布拉托、布雷希布爾，一起創辦了塞耶航空（Thayer Aerospace），蓬佩奧任CEO。（美國媒體也有信息說他是創業後拿到風投搞併購時認識蘇珊的）

 

沒錯，布拉托、布雷希布爾，就是現在美國政府的副國務卿和國務顧問，這倆人後來又被蓬佩奧帶去了華盛頓，一起分享權力。

 

不過蓬佩奧這個人讀書可以，做生意相當不行，公司年年虧損，只用了幾年的時間，就把金主塞給塞耶航空9000萬美元投資給敗光了，到2004年5月時，公司虧到賬面上只剩3萬美元現金，固定資產也只剩3300萬美元，2006年蓬佩奧實在維持不下去，賣掉了股份，選擇跑路。

 

後來在自己的簡歷里，蓬佩奧說自己在塞耶航空「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這個……可能蓬佩奧對成功兩個字的理解跟我們不太一樣。

 

但是金主不僅沒砍死他，還決定繼續保護他，送蓬佩奧去一家石油服務公司繼續做CEO，這公司穩賺不賠，因為服務的石油公司，就是金主在巴西的石油買賣，根本不愁生意。

 

一直到2017年，蓬佩奧要去CIA做局長時，才把這家公司的生意交給了西點鐵哥們布拉托，沒兩年他就把布拉托又弄成副國務卿，一點一點在美國政壇培植自己的勢力。

 

在堪薩斯期間，金主很有耐心地培養蓬佩奧，除了石油服務公司，還讓他加入「美國繁榮組織」（American for Prosperity，很重要）、「弗林特山公共政策中心」，擔任堪薩斯政策研究中心理事，2007年送蓬佩奧參選堪薩斯州共和黨主席，敗選，2009年再送他參選堪薩斯第四區眾議員，戰勝了印度裔州議員拉吉，以59%的得票率當選國會議員。

 

2010年，在金主的全力支持下，47歲的蓬佩奧重回華盛頓，13年前離開時，他是一個事業家庭都不得志的離婚律師，這一次，他是有着遠大前程的國會議員，並且將在短短十年內，拿到CIA局長、美國國務卿等重要角色，並團結西點同班同學，對美國政治生態形成巨大影響力。

 

蓬佩奧心中的權欲之海，即將掀起驚天巨浪。

 

 

貳  

 

蓬佩奧出身平民階層，沒什麼社會資源，雖然讀了兩所好學校，但本來的人生劇本，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堪薩斯律師，開個律所接點離婚稅務官司一類就到頭了，平平淡淡走完一生，跟人喝酒時聊起在西點的風光歲月，對方豎一下大拇指贊一聲牛逼，給雙方碰杯找個理由。

 

他的人生轉折點在於娶了蘇珊，經蘇珊介紹，結識了堪薩斯本地大佬中的大佬。

 

正是在大佬的一路護送下，才有了蓬佩奧的驚天逆襲之路。

 

現在，我們必須談一下這位美國政壇隱形話事人、超級巨富、堪薩斯之光、蓬佩奧守護神、堅定的白人福音保守派：科赫兄弟。

 

2018年，美國智庫分析了美國最富有的400個人，發現其中有136人的財富來自家族繼承，約佔三分之一，形成了強大的家族勢力，400人裏面，有7人來自沃爾頓家族（Walton，就是沃爾瑪老闆家），兩人來自科赫（Koch）家族，6人來自瑪氏家族（Mars，就是士力架、德芙的老闆），9人來自嘉吉麥克米蘭家族（Cargill MacMillan，主要搞糧食貿易）、6人來自考克斯家族（Cox，搞傳媒的）、4人來自蘭黛家族（Lauder，就是化妝品雅詩蘭黛老闆）等等。

 

加起來共有15個大家族，這些人明面上的總財富超過6180億美元。

 

 

這些家族的發展是另外的故事了，我們今天只聊科赫兄弟一枝。

 

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特朗普祖上來自德國，蓬佩奧祖上來自意大利，科赫祖上則來自荷蘭，他們家十九世紀末就跑美國來混飯吃，前幾代人都沒混出什麼名堂，主要有出息的是1900年在德州出生的弗雷德.科赫，他在馬薩諸塞理工學院搞化工，27歲時就發明了領先時代的石油煉製汽油的方法。

 

這種新技術會逼迫美國幾大石油公司花巨資更換設備，各大公司一商量，不能讓新技術出現在市場，團結起來給他小鞋穿，列出44條法規禁止這種方法生產汽油，弗雷德在美國混不下去，只好投奔蘇聯，幫斯大林培養了一大批優秀工程師，建立了15座原油精鍊廠。

 

1930年代斯大林為了幹掉政敵血洗蘇聯內部，下手太狠，弗雷德看到幾個同行莫名其妙就被拉出去槍斃，都被嚇哭了，趕緊跑回美國，1933年娶了媳婦在威奇托安家，蓋了一座莊園生活，因為在蘇聯受了驚嚇，從此十分痛恨共產主義。

 

科赫家族對共產主義的懷疑和恐懼至此埋下，為了宣傳共產主義的危害性，弗雷德還出版了一本39頁的小冊子《商人看共產主義》，全美賣出260萬份，造成巨大的社會影響。

 

科赫家的幾個小孩，也被父親深深影響到，打小極度厭惡共產主義。

 

1950年科赫全家

 

弗雷德拿着在蘇聯賺到50萬美元，回美國買下了幾座精鍊廠，創辦了伍德利煉油公司，以前他在美國被排擠又沒辦法反抗，主要就是因為沒有自己的工廠，現在有了自己的地盤，加上有新技術，弗雷德不斷向外擴張，吃下了更多同行。

 

1967年弗雷德.科赫死亡心臟病，將家族產業分給四個兒子，為了紀念他，公司改名叫科氏工業，他二兒子查爾斯.科赫最能幹，弗雷德最看重他，一直將他當接班人培養，老三大衛.科赫次之，大衛對查爾斯又言聽計從，公司就是查爾斯說了算。

 

老大和老四喜歡享受生活，老大玩古堡和藝術品，老四玩遊艇，1983年老大老四覺得老二老三拿太多股權出來爭奪家產，雙方互派私家偵探調查對方，發生了十分狗血的豪門內鬥，最後老二和老三以13億美元買下老大老四的股權，將他們逐出家門，四兄弟分成兩派又斗到1990年他們母親去世才罷休。

 

甚至在母親的葬禮上，四兄弟互不理睬，沒有說一句話。

 

從此老大去了摩納哥隱居，老四在美國到處浪。

 

我們今天所說的科赫兄弟，就是指老二查爾斯和老三大衛，兩兄弟擁有公司80%的股權，現在查爾斯還活着，老三大衛在2019年病逝。

 

在兩兄弟的努力下，科氏工業飛速發展，公司擁有美國最大的液化石油氣加工集團，佔北美25%市場份額；還是全球最大的道路瀝青生產商與供應商；美國第六大電力供應商；世界第三大氮肥廠；生意涉及到美國的農業、畜牧業、原油貿易、金融服務等。他們旗下的派恩本德煉油廠，光在1981年，一年就能給總公司提供了6090萬美元的純利。

 

科氏工業一年的銷售額大概在1100億美元，擁有12萬名員工，是美國第二大非上市公司（其實可能是第一大）。

 

 

查爾斯討厭上市，他說除非他死了，否則科氏工業永不上市。

 

如果你記不住科氏工業的具體業務，你只要記得他們很牛逼就行了，又有錢、又有權。

 

對，科赫兄弟的牛逼之處在於，他們不僅有錢，還把手伸到了政界，他們特別喜歡影響美國政治，喜歡通過控制政治人物和組織、智庫，表達他們的想法。

 

從1980年代開始，科赫兄弟開始資助大學裏的私人學術組織，美國400所大學5000名學者收過他們的錢，他們還資助過幾百個反政府非營利組織，蓬佩奧曾加入過的「繁榮美國」就是其中的一家，2010年中期選舉，「繁榮美國」資助了共和黨2億美元！

 

全世界7815家智庫里，美國占1872家，最頂尖的都集中在美國華盛頓馬薩諸塞大道，方便弄出一堆數據和故事好找國會要錢，這裏面光科赫控制的知名智庫就有卡托研究所、莫卡特斯中心、昆西研究所等。

 

科赫還秘密組織了一個富豪同盟，包括卡夫食品、AT&T、葛蘭素史克、安利、微軟等，再通過「捐贈者信託」基金將金錢輸給「繁榮美國」一類的組織，光在2010-2014年，就送出7.6億美元。

 

「科赫章魚」——科赫兄弟的勢力滲透在美國政府的各個角落

 

這些土豪們共有幾百人，每隔兩年召開一次地下會議，商談時事，為土豪們的共同利益服務。

 

蓬佩奧就是科赫挑選出來的代理人之一，他的第一家公司塞耶航空，科赫和貝恩資本投了9000萬美元，卻只佔股20%，蓬佩奧沒出什麼錢占股10%。

 

後來蓬佩奧將公司玩破產，去的下一任公司還是科赫兄弟的，蓬佩奧步入政壇，拿下堪薩斯州眾議員，也是科赫兄弟一手操作的結果。

 

但蓬佩奧，還僅僅是科赫兄弟無數棋子中的一枚。

 

 

叄  

 

科赫兄弟之所以隱藏在背後，靠扶植代理人影響美國，實在是不得已。

 

他們自己在幾十年前讓老三試着參加過選舉，慘敗而歸，而且他們公司是做化工的，這行難免會污染環境，因此名聲很差。

 

比如前面提到的派恩本德煉油廠，曾經往工廠外的土地上倒了38萬噸含高濃度氨的廢水，被罰過800萬美金；科赫旗下公司曾造成4.5萬立方米的石油泄漏，污染美國六個州的水域，被罰過3000萬美金；美國環保局說他們是全美最大的有毒廢物製造者，到2012年時就生產了4.3億公斤有毒廢物，2576萬公斤直接排放到空氣、水、土壤中，是全美第五大污染企業。

 

環保這個東西，在美國是一種政治正確，一家污染嚴重的企業站在台前討論政治話題，人人得而誅之，所以科赫只能站在陰影里用黑魔法遙控美國政治。

 

因為有科赫兄弟鋪路，蓬佩奧才會升得這麼快，蓬佩奧又深得老婆提拔，所以對老婆畢恭畢敬，前陣子網絡上流傳過一張蓬佩奧站在老婆身邊洗碗的照片，公知們就開始舔，說人家多大的官啊，在家對老婆也乖成這樣，其實是他惹不起蘇珊，他跟蘇珊也沒少指使手下拿槍的特工去收外賣、接小孩、去寵物店取狗子。

 

蓬佩奧在當上國務卿後，2019年1月訪問中東帶着蘇珊，2020年訪問歐洲又帶着蘇珊，要知道特朗普剛一上任，內部政部長普賴斯就因為用公款租私人飛機被迫在2017年9月辭職，接手的內政部長瑞安.津克也因涉嫌跟妻子使用公款出行在2019年12月辭職，蓬佩奧帶着老婆滿世界晃，沒人敢說他，主要就是他們家後台硬。

 

在被科赫抬進眾議院後，蓬佩奧先去搞了四年能源和環保這種無關痛癢的事情，一直熬到2014年，希拉里因為班加西事件被調查，蓬佩奧加入了眾議院班加西調查委員會，當著電視直播的面對希拉里一頓窮追猛打，查到希拉里刪掉了三萬封郵件，也導致了希拉里在2016年時郵件門爆發，使特朗普最後關頭險勝希拉里。

 

關於郵件門多說一句，我在《愛潑斯坦必須死》里提到過希拉里的貼身助手胡瑪.阿貝丁，胡瑪在美國出生，在沙特長大，能說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泰晤士報》說胡瑪其實是希拉里的同性戀人，希拉里其實是雙性戀，說希拉里睡過的妹紙比克林頓還多（貴圈真亂），因為這層特殊關係，沙特及其它一些阿拉伯國家，如果想跟希拉里這種美國頂級政客做交易，都是通過胡瑪來傳話的，畢竟鄉里鄉親的嘛，大家說話都是一口利雅得腔，聽起來都親近。

 

郵件門調查時，經胡瑪做中介，希拉里跟中東土豪做交易的事情也被抖出來了，搞得希拉里灰頭土臉。

 

為什麼特別要重提這件事呢？這裡涉及到美國頂級政客的一個潛規則，也關係到後面很重要的各派鬥爭。

 

美國參眾兩院的議員平均年薪是17.4萬美元，國務卿是約20萬美元，拜登還說自己凈資產只有3萬美元，看起來都比較窮，但頂級政客其實都會權力尋租，比如拜登我們就在《美國大選2020：第一回合》里扒過，他找烏克蘭的石油公司伸手要錢，還把自己吸毒的傻兒子扔過去做高管，希拉里也跟中東土豪做交易，順手拿點銀子花，國務卿在美國是名義上的三把手，實權很大，隨便一個決策會決定很多事，這裡有很大的操作空間。

 

先不要急着跳起來罵娘，說天下高官都濫用權力什麼的，其實這種事用任何制度都無法徹底解決，人類還沒發明那麼完美的制度，也別把制度想成萬能的，高官們會撈點油水，但也不至於做出叛族賣國的事情，一般也做得相對克制，有底線思維，大家不要把任何問題往極端化推測。

 

關於權力的滋味，我就親身經歷過一些事。

 

2011年淘寶聚划算突然大爆發，一個坑位能賺幾十萬，我那時負責的店鋪一個月要搞四場聚划算，秋冬季一個坑位有近百萬銷售，四場下來當月KPI就完成了。那時候小二的權力很大，各個電商公司就搞「駐杭辦」，想盡辦法拉聚划算小二下水，給聚划算小二送錢送禮送女人，把聚划算小二寵得跟普通商家溝通時都用鼻孔說話，結果阿里一反腐，連總經理都送進去坐了幾年牢，這些都是我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大家想阿里一個小二這麼點權力都把持不住，全球第一強國的頂級政客就把持得住？他們手裡一個坑位的產出可得幾億美元吧？

 

出於這點，我還是有點理解拜登和希拉里收人家錢，畢竟家裡小孩也要讀書，出門見人也得有套像樣的衣裳（希拉里的助手胡瑪就從不穿同一套衣服兩次），真要跟拜登說的凈資產三萬美元，連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沒有，還談什麼好好工作？

 

除了收外國土豪的錢，希拉里和拜登這樣的傳統官僚，還會收美國一些大企業的錢，幫這些企業做一些事情，好了，這就跟科赫等公司培植的代理人產生矛盾衝突了。

 

科赫的政治理念里有一大堆東西，除了反共產主義、強調私有化、白人利益至上、還有在全球收縮、反對在全球打仗，但是傳統政客像希拉里這種（其實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建制派）有許多收了軍工企業的錢，想在全球維持駐軍，或者搶石油資源，也想到處挑起戰爭，因此就有了利益衝突。

 

這也是蓬佩奧跟博爾頓鬧得不愉快的根本原因。

 

蓬佩奧的前半生只是讀書厲害，不是做生意的料，做律師也馬馬虎虎，但特別擅長搞事情、挖牆角，煽風點火、拉幫結派的能力一流，一碰到這種修理別人的工作，蓬佩奧就來勁了，除了搞希拉里，後面還因為以色列特工找到伊朗發展核武的資料，聯合阿肯色州參議院指責奧巴馬，民主黨這邊覺得這個死胖子噁心極了，老給他們喂屎，共和黨則越來越看重他，2014年，眾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邁克.羅傑斯將蓬佩奧招納進了委員會，將他作為心腹好好培養。

 

2016年美國大選，共和黨內部很多人也沒看好特朗普，這其實是正常情況，我至今記得那時高曉松在視頻節目里吐槽說共和黨這都是些什麼貨色（大概是這個意思，懶得找原話了），肯定希拉里當選，後來希拉里敗北高曉松垂頭散氣的，印象特別深刻，說明全世界都沒做好準備。

 

蓬佩奧也是，他原本支持盧比奧，特朗普起初在他眼裡，也是「這廝什麼貨色」這種，2016年3月在一次發言時還當眾罵特朗普是「癌症」，兩個人起初都不認識，特朗普聽到了也只有「這孫子是誰？」這種反應，平平無奇一個眾議員，有什麼好鳥他的？

 

特朗普的副總統人選是彭斯，特朗普當選後，共和黨內部很多人也不服他，特朗普只能向大金主們妥協，要不他以後在白宮什麼事都幹不成，人人都會對他陰奉陽違，估計混得比漢獻帝還慘，就讓彭斯去選將。

 

有意思的地方來了，彭斯也是科赫的人（特朗普知道的），比蓬佩奧資深得多，彭斯還是科赫心目中總統第一人選，在科赫的系統里，兩人是亦師亦友的關係，彭斯競選時的辯論文案都是蓬佩奧親自寫的。

 

特朗普一肚子苦水，整個白宮他能交心的只有女兒伊萬卡和女婿庫什納，他最初任命的內閣成員里，有16個收過科赫兄弟的錢，最誇張的說法是白宮高層70%的人跟科赫兄弟有染，還有一部分他娘的是軍工複合體的人（科赫重要對手），一小部分參議院多數黨的人，一些零碎土財家的人，真的不向他們妥協，就是政令難出華盛頓，還當個毛線總統。

 

所以美國這幾年，發生什麼大事特別有意思，一旦有重大國際國內談判，特朗普都會派伊萬卡或者庫什納去盯着，怕談着談着，談判雙方就把自己給賣了。

 

總有刁民想害朕！

 

既然彭斯去選將，那當然選自己人啦，2017年1月，中情局局長布倫南離職（奧巴馬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彭斯力薦蓬佩奧，加上厄本也推薦他，原先罵過特朗普的蓬佩奧才正式現身在特朗普跟前。

 

現在，我們終於可以聊聊這個很有意思的華盛頓幕僚、西點86屆交際花、資深皮條客厄本了。 

 

肆  

 

美國中情局（CIA）局長的位置，剛好適合蓬佩奧。

 

上任局長離職後，彭斯跟特朗普說我推薦一個忠厚的胖子蓬佩奧，厄本也伸過頭來：確實忠厚，可堪大用。

 

前面說過，大衛.厄本跟現在的國防部長埃斯珀走得更近，兩人一起在101空降師服過役，是過命的交情，海灣戰爭時他還獲得過銅星勳章。

 

厄本是86屆西點第一個殺進白宮政治核心圈的人，他最早是共和党參議員阿倫.斯佩克特的幕僚長，埃斯珀從軍隊退伍後，是他將埃斯珀帶到了白宮，將他介紹給共和党參議員、未來的國防部長查克.哈格爾，使其成為查克的左右手。

 

2011年，厄本將蓬佩奧一一介紹給自己在華盛頓的盟友，幫蓬佩奧在眾議院站穩腳跟，還幫他在能源和商務委員會謀到職位。

 

據厄本回憶，2012年他在紐約的一次籌款會上認識了房地產商特朗普，但那時候還只是點頭之交，2016年時，厄本替特朗普在賓夕法尼亞州展開競選工作，幫特朗普拿下重要的搖擺州賓州，從此成為特朗普的心腹。

 

厄本的身份很複雜，他是CNN評論員、參議員幕僚長、還在華盛頓開了一家遊說公司。

 

厄本在華盛頓有着很大的影響力，2018美國導彈製造商雷聲向海灣地區出口的幾十億美元軍火被美國國會凍結，雷聲CEO去找蓬佩奧求情，蓬佩奧理都不理他，最後雷聲公司找到了厄本，厄本從中牽線，讓雙方在國務院吃了次晚飯，國務院兩周後就替雷聲公司擺平了這件事。（來源：《紐約時報》）

 

蓬佩奧等人的高官厚祿大半靠厄本牽線，必須得賣他人情。

 

你一定想不到，今天在華盛頓替tik tok遊說白宮辦公廳的，就是厄本！

 

不過這一次，他的工作可幹得不怎麼樣。

 

正是彭斯和厄本的推薦，蓬佩奧才從眾議院跳到了中情局局長的位置，後面埃斯珀能成為雷神公司高管、美國陸軍部長、美國國防部長，也是厄本在後面牽線。

 

86屆西點幫主要成員：布雷希布爾、布拉托、埃斯珀、格林、蓬佩奧、厄本

 

蓬佩奧高升後，又把自己創業時的兩個小夥伴布拉托和布雷希布爾帶到了華盛頓，這夥人互為唇齒，經常一起去厄本的包廂看橄欖球賽，去年還一起參加了厄本的訂婚禮（老頭子現在才訂婚），每個月都要在五角大樓附近的一家餐館聚會，他們還時不時參加西點87屆師弟戴維.麥考密克的派對，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定的西點幫派。

 

這個幫派官職最大的是蓬佩奧，但真正的隱形大佬，就是厄本。

 

因為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欠他人情。

 

 

伍

 

2017年1月，特朗普提名蓬佩奧為中情局局長，參議院以66票對32票通過任命。

 

有媒體說特朗普面試蓬佩奧時，蓬佩奧因為說自己最喜歡謝爾曼，討得特朗普歡心，後面八個面試的都不見了直接用他，其實都是用來敷衍吃瓜群眾的，真正的原因是厄本和彭斯早就推薦了蓬佩奧。

 

蓬佩奧上任後，知道自己以前說過領導壞話，所以表現特別乖巧，對特朗普言聽計從，特朗普說什麼他從不反駁，特朗普每天早上要讀每日情報簡報，他不耐煩讀文字，蓬佩奧就親自上門講給他聽，而且特朗普問什麼問題，他都投其所好，只撿特朗普愛聽的說。

 

我們現在常聽到的「蓬佩奧是個馬屁精、靠拍馬屁上位」的源頭，就來自這裡。

 

其實根本原因還是政治博弈，我不相信到這種層次，誰能靠拍馬屁拍上去。

 

既然這裡聊到了中情局（CIA），順便花一分鐘時間聊一下特朗普治理下的聯邦調查局（FBI）。

 

2017年5月12日，FBI局長科米正在辦公室給下屬講話，旁邊的電視突然播出他被炒的新聞，科米以為是局裡的同事們搞的惡作劇視頻，在台上笑了半天。

 

這時一位下屬走上台告訴他，總統真的把他給炒了，並將他從台上拉了下來，叫他快去收拾東西走人。

 

在《愛潑斯坦必須死》這篇舊文里，我們講過正是科米開啟了郵件門調查，才讓希拉里輸掉了大選，他應該算是特朗普的恩人，不過這時科米正在調查俄羅斯干預大選的事，特朗普眼見情況不妙，翻臉比翻書還快，過河拆橋先炒了科米。

 

科米為這件事恨了特朗普一輩子，覺得特朗普恩將仇報，辭職後將特朗普一堆醜事透露給《華盛頓郵報》副主編、水門事件報道人伍德沃德，伍德沃德在2018年將科米報料內容出了一本《恐懼：特朗普在白宮》，這本書把特朗普氣得半死，後來想明白是科米在報料，急吼吼地在推特上喊着要抓他回來審判。

 

我書桌上的這本書

 

科米現在還偶爾在網絡上對特朗普冷嘲熱諷一下，兩個人的梁子是結下了。

 

跟科米不一樣，蓬佩奧在CIA一年，從不懟領導半個字。任何人只要稍稍懷疑特朗普，蓬佩奧就會跳出來高喊：文成武德！一統天下！

 

幾天前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蓬佩奧居然公開現身為特朗普站台，在耶路撒冷視頻連線猛夸特朗普，根據美國《哈奇法案》，任何行政僱員不得利用其官方權力或影響力干涉影響選舉或提名結果，蓬佩奧這樣做冒了相當大的風險，一片耿耿忠心。

 

 

蓬佩奧不是情報系統出身，甚至從政時間也不長，他對中情局的控制並不強，他也沒打算在這個崗位上待很久，2018年3月，美國國務卿蒂勒森被特朗普炒掉——這裏面的權斗故事也很精彩，我們放到下章再聊，特朗普提名蓬佩奧任國務卿，4月27日參議院通過任命，5月2日，蓬佩奧正式成為美國國務卿。

 

在科赫家族、彭斯、厄本的保駕護航下，蓬佩奧終於來到了他過去不可想像的高位，並將對中國，發起狂風暴雨的襲擊。 

 

（這篇文章主要分析美國頂級政治勢力內鬥史、蓬佩奧崛起史、各派對中國的看法，沒想到寫了一萬字才寫了一半，留一半慢慢寫吧。下篇主要寫各派惡鬥，以及他們為什麼打壓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