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2014年

 

沙特這個國家,放在全球,都有其非常特殊的地方。

 

其特殊的部落加宗教聯盟政體,產生了泛濫的瓦哈比主義、奢糜的王室生活、民眾與王室相互間深深的不信任。 

沙特家族的老祖宗沙特.本.穆罕默德本來是利雅得西北郊德拉伊葉村的一名埃米爾,埃米爾是阿拉伯國家獨特的貴族稱謂,你可以理解為掌權者的意思,軍事行政一把抓的人,1744年,穆罕默德聯合了來自謝赫家族的伊斯蘭教大改革家瓦哈比,一起傳播瓦哈比主義,確立了當時瓦哈比主義在內志這塊地區的統治地位,這就是全世界現在教人聞風喪膽的瓦哈比主義的由來。 

伊本.沙特在建國初,為了統一全國,再次跟謝赫家族聯手,伊本.沙特負責在前面打打殺殺,謝赫家族負責在後面說伊本.沙特是神賜給我們的國王巴啦巴啦之類,中國讀者們來自世俗國家,不知道宗教在其他國家的重要性,尤其在YSL國家,沒有宗教上的承認,你是無法讓人民服氣的,經過謝赫家族的長期洗腦,大家才說好吧,我們就認這個國王了。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沙特建國後,這個國家主要是歸沙特家族跟謝赫家族管理,其中沙特家族管軍事、行政、經濟,謝赫家族管教宗、司法,除了這兩大家族,還有四小家族,分別是朱貝爾家族、希斯里家族、蘇萊曼家族、本.拉登家族。
 
蘇萊曼的故事在前兩章已經講過了,他們家族是幫王室打理財務出身。本.拉登家族是包工頭出身,接手了麥加和麥地那兩座聖城的清真寺修建工作,這兩項清真寺工程一共花了113億美元和374億美元,所以本.拉登才那麼那麼有錢,有錢膽兒肥,後面連美國都敢惹。朱貝爾家族負責向王室提建議,你就當他們是沙特的御史好了。希斯里家族是王室的御前侍衛,忠心耿耿,專門保護王室安全。
 
四小家族其實就是沙特家族的財務、保安、謀士、包工頭。
 
這六大家族互幫互助,一起牢牢統治着沙特,沒事就坐在一起念經,經書內容由謝赫家族提供,規定了只准念瓦哈比主義的經,其他的經不準念。
 
但是這個經書,都是十八世紀的版本了,跟現代文明社會有點格格不入,造成了沙特跟現代社會脫節,YSL教其實有大大小小几百個教派,哈瓦比派是裡面最為保守的一派,哈瓦比當時周遊中東列國,感覺YSL玩不過西方文明了,我們得趕緊回到七世紀時老祖先輝煌時的教義,才能保持統一和團結,因此哈瓦派反對一切變革,反對一切文化入侵,堪稱YSL教里老頑固里的老頑固(好比有個中國書生說我們一切禮教要回到孔子時代)。
 
所以沙特規定國民不能飲酒、不縱聲色、天天穿着民族服飾,女人都當傢具使,成天還得穿一身黑袍,反對一切現代文明產物,包括電視、電影、互聯網等(後期慢慢接受了),不能拜偶像,沒事就要大家一起念經。
 
在瓦哈比派看來,所有的異端都是邪說,對所有不信瓦哈比派的人發起的戰爭,都是聖戰,那些人都該死。
 
在《野蠻之國》這部紀錄片里,英國人曾拍下瓦哈比派在清真寺宣揚的教義,對其他宗教都充滿了仇恨,紀錄片開頭有一個小孩對記者說學校教他們基督教徒都是褻瀆YSL,最終要殺光他們,一個不留。甚至連他們的教科書都會宣傳這種仇恨,並維護瓦哈比派的純潔與神聖。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瓦哈比派就是世界極端恐怖主義的源泉,基地組織和ISIS組織,都是信奉瓦哈比派。
 
這就是為什麼911事件中19個劫機者,有15個來自沙特。
 
瓦哈比這種脫離現代社會的思想體系,跟全世界都不同步,沙特如果不是有錢,念過書的年輕人估計早跳起來了,所以我們看到一件很古怪的事,沙特軍隊為了避免像沙俄皇室那樣被年輕軍人反殺,不敢把武器大量交給本國年輕人,盡量不讓國內年輕男性從軍,上戰場主要靠招募僱傭軍為主。
 
跟着土豪混工資就很高嗎?不好意思,僱傭軍的工資非常低,拿正在也門打仗的沙特僱傭兵舉例,普通士兵一個月才300美元,小隊長500美元,中隊長800美元,大隊長以上必須是沙特人,月薪3000美元。而且僱傭軍半年才發一次工資,也就是說你得活夠半年才能領到錢,死在戰場上算你倒霉,普通底層僱傭軍其實就是一群來自蘇丹、巴基斯坦、也門的窮人,沒文化也沒受過軍事訓練,大多就是一群混飯吃的,這些人根本不能算軍人,就是一群流民,更不可能是為了理想而戰,在戰場上也沒有誰真的會為300美元命都不要了,人死了沙特也不會給你什麼賠償,2018年11月一名也門老人的大兒子戰死,也門貝爾蓋斯電視台去採訪他,才知道他總共只領到了83元人民幣的補償,一條命83塊,誰跟你玩命啊,沙特軍隊在也門的作戰,僱傭軍基本一遇到近戰交火直接就跑,為了幾車可樂發生過內部火拚,受不了低工資打死過上級沙特軍官,素質之低超出了正常人的想像,所以大家才會看到胡塞武裝穿着拖鞋追着沙特僱傭軍打,慘到連皇軍空軍司令沙蘭都被胡塞武裝打死,戰鬥力就是弱雞一枚。
 
要快速弄清楚一個國家,其實只要看這個國家的財政收入從哪來,以及怎麼分配這些財富,就能迅速弄明白這個國家的基本盤。
 
沙特給平民階級分發了一部分石油紅利保平安,六大家族分享了石油的主要紅利,過着極其奢靡的生活。
 
以下內容,請工薪階層在閱讀時保持冷靜。
 
沙特王室僅僅在國外就一共擁有6000億美元的財產,沙特小王子阿布杜爾在他14歲時,每周的零花錢就有600萬美元,為了怕自己家的娃受委屈,他父親給他在瑞士銀行先存了16億美元,讓他慢慢花;2013年法赫德王子花了1.2億人民幣將巴黎的迪士尼樂園包場,帶着60個朋友在裡面狂歡了三天三夜,只是為了慶祝他畢業;最土豪的王子阿爾瓦利德(重要人物,後面會講)訂製的私人飛機全球最大,總造價24.3億人民幣,裡面裝修得金碧輝煌,熠熠生光,每次出行,都是三架波音一起出動,光他自己的住處,就有317間房、520台電視、400台電話、8部電梯、180位僕人,真正實現了廚師和保安的異地戀景象;當今沙特的薩勒曼國王當然也不甘寂寞,在凡爾賽宮對面建了座現今世上最貴的宮殿“路易十四宮”;就是一直表現得像個乖孩子的小薩勒曼,2015年看中了俄羅斯富豪、伏特加大王謝夫勒的豪華遊艇“塞瑞娜”,這艘遊艇比爾.蓋茨非常喜歡,但謝夫勒開價3億美元,蓋茨覺得太貴沒有買,小薩勒曼看上後,幾個小時就決定以5.5億美元買下這艘遊艇,謝夫勒二話不說收拾行李就下了船。這艘遊艇在2015年8月在紅海觸礁,光維修費就達到了1億美元。(源自《紐約時報》對小薩勒曼的採訪)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瓦利德王子的私人飛機內部
 
2014年,奧巴馬訪問沙特,也算見過大世面的隨行記者布朗進入王宮後,都在推特上說“這裡奢華得像電影里一樣、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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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特王子們還經常搞地下性派對,迪拜王子謝赫.拉希德就特別喜歡參加這種對派,還中意邊玩邊吸毒,結果2015年僅33歲就縱慾過度而死。他們每次會找各路名媛來參加派對,每人支付幾萬到幾十萬美元的報酬,甚至英國安德魯王子的前妻莎拉.弗格森都參加過這種活動,場面比愛潑斯坦還愛潑斯坦;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沙特六大家族的土豪們肆意揮霍着石油帶來的財富,他們知道全世界都離不開石油,只要油價一直高企,約佔全球四分之一石油儲量的沙特,國內矛盾根本不是問題,2011年阿拉伯之春剛開始有向沙特蔓延的跡象,沙特王室直接向全國所有民眾每人發放7000美元,就把阿拉伯之春拿錢活活砸死了。
 
只要有錢,再野蠻的瓦哈比教法加部落聯盟都可以維持統治,沙特王室的奢糜生活也可以世世代代傳下去。
 
2014年,天殺的油價居然暴跌,沙特人的好日子一下到了頭。
 
世界油價在1973年第四次中東戰爭後衝到過52美元/桶,1980年更漲到可怕的117美元/桶,也助長了當時蘇聯帝國的擴張,隨後石油價格在里根操縱下一路下跌,直接了結了蘇聯的命運。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國際油價走勢圖:1950-2016
 
里根總統上台後,就準備弄死蘇聯,他先從弄死蘇聯的財政下手,讓蘇聯收入減少,支出增加。坑蘇聯的支出主要靠阿富汗、中越戰爭、以及故意引導蘇聯搞軍備競賽,減少蘇聯收入主要靠壓低石油天然氣價格,斷絕石油天然氣的銷售,里根政府的國安委國際經濟事務高級總監羅伯遜主要負責這項工作,他儘力阻止西伯利亞天然氣管道項目和其它項目,當時蘇聯計劃建天然氣管道,使西歐國家對其天然氣的依賴達到了75%,蘇聯一年就能掙到320億美元外匯,羅伯遜出面阻止了這項計劃,打斷蘇聯部分財源,同時美國對西歐國家說你們的銀行不能給蘇聯7.8%的低利率讓蘇聯融資,否則你們就別想跟美國做生意了,西歐國家被迫二選一,將蘇聯的利率提高到17%,切斷了蘇聯的融資渠道,最狠的就是從1985年起,悄悄讓沙特每天多生產200萬桶石油,使沙特產量突破900萬桶每天,油價從35美元一下暴跌到12美元,石油價格每下跌1美元/桶,蘇聯當時一年就損失外匯10億美元,油價暴跌使蘇聯每年損失上百億美元外匯。
 
里根政府最後使出大招,讓美元貶值25%,使蘇聯僅存的外匯儲備購買力大降,美國又瘋狂給阿富汗反抗組織輸送武器(本.拉登當年就在這裡),讓蘇聯每年在阿富汗燒掉50億美元。
 
蘇聯重工業強,輕工業弱,軍工佔到了重工業的70%,要維持龐大的重工開支,一年需要200億美元外匯才撐得起,最後蘇聯燒掉了外匯儲備,慢慢死於財政枯竭。
 
多年後,羅伯遜告訴美國新聞記者,他們事實上“只花了大概18個月就解決掉了蘇聯”,後面的時間,就是看着蘇聯耗光財政,慢慢死掉,以免死得太激烈,發生核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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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略家羅伯遜
 
羅伯遜還說:“當時全美國只有13個人知道這個計劃,我們需一個緩慢的、逐漸的崩潰。” 
 
幹掉蘇聯,是里根成為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總統的主要原因。
 
蘇聯倒台後,油價開始慢慢恢復,2004年油價上漲到40美元/桶,西方世界也暫時放鬆了對窮孩子俄羅斯的警惕,瓦洛佳比上任葉利欽的手氣好,葉利欽在任時油價還沒緩過神來,瓦洛佳在任時的早些時間,油價一路上揚,幫他穩住了俄羅斯政局,2009年後為了將美國從次貸危機中爬出來,美聯儲四次量化寬鬆,加上中國汽車銷量大增,基建如火如荼,對石油需求提升,世界油價一口氣衝破100美元/桶,曾跑到2014年的147美元/桶的歷史最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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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價與蘇聯領導人的命運 
 
直到2014年發生的克里米亞戰爭,使世界油價又被人為一波砍下來。
 
我們熟悉的瓦洛佳同志,終於又在文章里見到你了。
 
瓦洛佳要奪回克里米亞實在是逼不得已,烏克蘭在那時已經投靠歐美,俄羅斯要留下通往黑海的出海口,就必須奪下克里米亞,否則俄羅斯西南腹地隨時有被北約突進的危險,將嚴重威脅到俄羅斯的生存問題。
 
瓦洛佳在2014年2月24日派出軍隊到達塞瓦斯托波爾黑海艦隊基地,登陸時特種作戰士兵就摘掉所有國家和軍隊徽標深入克里米亞,並干擾當地通信,切斷烏克蘭駐克里米亞部隊與外界的聯繫,成功佔領了議會和烏克蘭軍營,同時俄羅斯其它軍隊全面做好最壞的打算,隨時準備同北約開戰。幸好北約當時經過慎重考慮沒有出手,俄羅斯遂實際控制了克里米亞,隨後3月16日舉行公投,結果95%的人贊成克里米亞回歸俄羅斯,從此克里米亞從法理上歸於俄國。
 
克里米亞事件是俄羅斯自二戰後第一次奪回歐洲領土,整個俄羅斯歡欣鼓舞,瓦洛佳在國內人氣高漲,被視為民族英雄,西方世界被沉重打臉,於是奧巴馬政府翻了翻歷史資料,拿出了里根當年整斯拉夫人的老手段。
 
俄羅斯是非常依賴能源出口的,打擊油價就是打擊俄羅斯經濟,布倫特油價從2014年6月份的115美元/桶,半年內狂跌50%,回蕩在55-58美元區間,俄羅斯2014年GDP被抹掉了4.8%。
 
你俄羅斯有錢壯膽,我就分分鐘教你做人。
 
石油價格其實是一門政治經濟學,其次才是市場經濟學,雖然油價確實跟美國頁岩油技術革命和沙特增產有一定關係,但半年內50%的暴跌,只可能發生在政治力量的推動之下。
 
油價如果能上70美元,對俄羅斯財政來說將會長舒一口氣,而現在世界油價,剛好穩定在50-60美元區間。
 
這就苦了沙特了,因為沙特王室們的無度揮霍,加上跟也門胡塞武裝的戰爭,還有全國的高福利政策,根據IMF的的推算,沙特政府的收支平衡線已經上漲到88美元/桶。
 
這就是為什麼,自2014年以來,沙特政府連續6年出現財政赤字的原因。
 
要解決沙特的財政問題,小薩勒曼同志就只有放大招:讓沙特的命脈,阿美石油公司上市!
 
可是阿美石油公司上市就要面臨國際金融機構監管,阿美石油實際上已經滲透進無數的皇親國戚,不知道多少王子在裡面吃拿卡要,每個人背後就是一個利益集團,裡面的真實數據,根本見不得人。
 
伊本.沙特原本也立下祖訓,嚴禁子孫經商,但此時王室成員,不少人通過自身手中掌握的特權,通過資本與權力尋租,從軍火、石油、金融等行業抽成積累財富。
 
小薩曼只好打出了他的第一張牌:反腐!
 
 
 反腐
 
沙特的反腐從2017年11月開始,至2019年1月30日結束。
 
這時距小薩勒曼登上王儲之位,僅僅5個月。
 
在小薩勒曼繼任王儲前,他已經於2016年中帶着500個隨行人員訪問過中國與日本,2017年3月,老父親薩勒曼又帶着1500人的豪華團隊跟兒子來了個為期一個月的亞太游,連續訪問了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文萊、日本、中國、馬爾代夫、約旦,一路繼續土豪作派,在日本時包下了東京1200間最豪華的VIP房,隨行所有人的行李重達459噸,這裡面甚至包括了一個鍍金自動舷梯。
 
這次出行除了拜訪一眾遜尼派YSL國家,就是跟中日兩個亞洲最大客戶拜碼頭,為了表示善意,還向中國下了650億美元巨額訂單,包括核電、石化、航空、軍火等等,順便介紹自己的接班人小薩勒曼,10月到俄羅斯訪問也基於同樣的原因,為表親近,順手買了俄羅斯30億美元軍火,其中包括S400防空導彈,卡拉什尼科夫突擊步AK-103生產線,以及一些飛機和直升機,並簽了些核電合約。
 
從中日訪問回來後僅3個月,納伊夫被廢,小薩勒曼正式上位,10月訪問俄羅斯,將國際大國碼頭拜完,11月,小薩勒曼感覺時機成熟,正式動手反腐。
 
為什麼說正式呢?因為在2017年8月份,小薩勒曼就悄悄綁架了四名流亡到歐洲的王子,其中有一名是高級御前侍衛,另一名是前國王阿卜杜拉小女兒的老公。(沙特管附馬爺也叫王子)
 
抓完反對派,小薩勒曼就趕緊抓大V,誰反對他就抓誰,管你是保守派還是自由派,這裡面包括學者奧達、詩人納赫特、經濟學家扎米爾,這些都是真正的大V,最牛的人在推特有1700萬粉絲,說抓就抓。
 
前面這些都只是練習賽,3個月後,正賽開始。
 
2009年,沙特西部最大城市吉達遭遇歷史上最大暴雨襲擊,城中全面停電,死了120人,市民們很憤怒,私下裡都罵市政工程貪污腐敗。積怨到2011年,阿拉伯之春影響到了沙特百姓,大家猛地想起兩年前的舊賬,死了親戚的怒火又起,為這事紛紛上街遊行示威,有50人被捕。前面說過,阿拉伯之春的影響是被沙特拿錢砸下去的,本來這件事都過了八年了,大家都快忘了,王室們正想為反腐起個頭,就以徹查“吉達洪災腐敗案”為理由,2017年11月4日突然出手,國王薩勒曼下令,一口氣抓了11名王子、4名現任大臣、11名前任大臣共26人,還成立了一個反腐委員會,由小薩勒曼當話事人,這個委員會權力通天,可以沒收資產和基金,在移交司法機關前,還可以對被抓捕人進行必要的管制措施。(就是愛怎麼關就怎麼關,愛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2009吉達洪災
 
國王薩勒曼簽署的逮捕令上說:有人將私人利益置於公共利益之上,毫無道德地盜取公共財產,而政府中的腐敗分子正是幫助他們的共犯。
 
11月4日被捕的人包括時任經濟大臣、計劃大臣、前皇家典禮局局長、前沙特航空總裁、前沙特電信總裁、本.拉登集團董事長、中東最大媒體MBC董事長以及中東首富瓦利德王子、前國王阿卜杜拉次子,沙特國民衛隊隊長穆塔布。(名單源自沙特《阿拉伯新聞報》)
 
還記得阿卜杜拉國王臨終前的盤算嗎?老薩勒曼之後,傳王位給穆克林,再由穆克林傳給阿卜杜拉的親生兒子,奪取第三代的領導權,這位指定的第三代阿卜杜拉系王子,就是穆塔布。這人有王位繼承權,是薩勒曼家族最大的政治隱患。
 
所以很明顯,這一次所謂的反腐,就是薩勒曼家族,或者說蘇德里勢力對敵對政治勢力的大清洗。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麗茲卡爾頓酒店大門
 
上面這份名單還有個很重要的人,就是中東首富瓦利德王子。
 
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才引出了後面震驚全球媒體的卡舒吉案。
 
瓦利德於1955年3月出生於石油重鎮吉達,他老爸是伊本.沙特的第20個兒子,老媽是黎巴嫩總理的女兒,1979年從加州門羅學院畢業,其後在商場殺出一段神奇創業史,據說只找老爸借了三萬美元創業,打下320億美元的商業帝國,他控制着沙特最大的投資公司王國控股,是蘋果、亞馬遜、推特、可口可樂、百事、麥當勞、四季酒店的投資人,2013年還購買了中國京東2.5%的股份,其中對花旗銀行的投資最為成功,1991年瓦利德花8億美元入股花旗,2005年價值就超過了100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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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利德
 
但是!1999年英國的《經濟學人》爆料說,瓦利德其實並不是什麼商業奇才,三萬美元起家的故事是用來騙屌絲的,實際上他只是阿卜杜拉等王室的白手套,負責幫這些家族打理錢財。
 
瓦利德跟特朗普是老相熟(老讀者們會發現,其實這些有錢有勢的人都互相認識),1991年時特朗普破產,負債9000萬美元,就把一艘遊艇賣給了瓦利德,1995年特朗普資金鏈出了問題,又將紐約廣場酒店賣給了瓦利德,2016年美國大選期間,兩人還在推特上相互撕逼。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瓦利德支持小薩勒曼的大部分改革計劃,尤其是提高女性地位,他還一直主張沙特要有憲法、實行法治,但他出生於塔拉勒家族,這個家族跟阿卜杜拉家族過往甚密,是阿卜杜拉重點拉攏對象,他曾在2011年沙特國慶節時一直陪伴在國王阿卜杜拉左右,頗受重用,以用來抗衡蘇德里系,何況他手裡頭又握有重金,更公開說如果小薩勒曼不釋放被軟禁的前王儲納伊夫的話,他就將所有的資金轉移到歐洲(是的,納伊夫後來被軟禁了),因此也是小薩勒曼的重點收拾對象。
 
穆塔布被抓的罪名是利用私人公司侵佔國有資產,並在軍火交易中中飽私囊,瓦利德被抓的罪名則是行賄和洗錢,當然,主要還是因為他們是小薩勒曼的政敵。
 
穆塔布被抓當天就被廢除了國民衛隊司令職務,這支部隊主要負責保衛沙特王室和麥加、麥地那兩座聖城,在這之前,小薩勒曼已經掌控着沙特境內另兩支武裝,現在國民衛隊指揮權自然又落在他心手,小薩勒曼此時實際已經掌控沙特經濟、外交、軍隊、社會政策的全部權力。
 
兩位大佬被抓後的第二天,小薩勒曼另一大政敵,被廢王儲穆克林44歲的兒子、阿西爾省副省長曼蘇爾帶着4名政府官員和兩名直升機機組人員乘直升飛機前往一座山區視察建設工作時,在距也門邊境約70公里處突然墜毀,機上七人全部遇難。
 
雖然至今這件事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但大家只要用大腳趾推理一下就能知道個七八分的樣子。
 
《紐約時報》說11月4日沙特五星級酒店麗茲卡爾頓開始進行疏散,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繫,並被守衛重重包圍,陸續將被抓的權貴們集中關押到酒店,隨後幾天,小薩勒曼順藤摸瓜,逮捕軟禁了200多人,這些人大部分在麗茲酒店大堂打地鋪,少部分人則被關在豪華房間里。
 
小薩勒曼讓他們拿錢換命,大部分人都乖乖聽話,交出70%的身家才得以被釋放,不願意交錢的,就要被僱傭兵一頓毒打收拾,據家屬們事後向半島電視台透露,瓦利德王子因為不願意交出60億美元給王室,被“頭朝下吊起來打”,被審訊過的人里,有17人遭受虐待後住院,阿里.卡塔尼少將(Maj.Gen.Ali al-Qahtani)則被活活打死,負責收屍的醫生向半島電視台說:“少將脖子扭曲得極不自然,好像已經破裂一樣,屍體上有嚴重擦傷、腫脹和燒傷痕迹,看起來是電擊造成的。”
 
眼看着身邊有人被當場打死,各路土豪魂飛魄散,趕緊表示願意將資產轉給沙特財政部,沙特政府拉上股票市場、銀行業、房地產、反洗錢、司法等方面的專家,加上醫療和安保人員,共500多人入住酒店,全天24小時處理案件,給每一個關進來的人建檔,並凍結了1900個銀行賬戶。
 
為了保住性命,土豪們趕緊將名下的公司股票、房產、現金等70%紛紛奉獻出來,當場配合司法部門做財產轉移。
 
於是在2017年11月利雅得麗茲卡爾頓酒店,出現了極其詭異的一幕,一邊是大堂里僱傭兵在毒打不聽話的權貴,一邊是房間里嚇得全身汗透的土豪邊擦汗邊乖乖向財務清點財產。
 
瓦利德王子在遭到毒打後,起先並沒有屈服,隨後他跟阿卜杜拉王子一起被投進了利雅得南部最高等級的哈伊爾監獄(AI-Ha’ir),在這裡瓦利德應該又被收拾了一頓,據說他曾經自殺未遂,但終於屈服,最後交出至少60億美元財產,保住了公司董事長的位置,於2018年1月27日獲釋。
 
麗茲卡爾頓酒店於2018年2月11日恢復營業,此後這家酒店名聲大噪,大家都跑去打卡拍照,簡直把這裡當成了旅遊景點。
 
瓦利德獲釋後依舊被軟禁在家,房子被王室警衛包圍,就連他出門探望植物人侄子,也得向王室提出申請才可以。
 
2019年1月30日,國王薩勒曼聽取了最高反腐委員會的調查報告後,由沙特阿拉伯王宮辦公廳發布聲明,宣布反腐調查正式結束,這次反腐一共傳訊381人,追回1070億美元的資產,包括現金、房地產、企業證券等。
 
其中有8人拒絕和解,被控貪腐,另有56人受到刑事指控。
 
小薩勒曼主持的反腐事件,其一是樹立良好形象,為他2030年願景打下民意基礎,他的反腐行動在推特上一小時就得到了50萬人點贊,民眾還是比較認可的。其二是打擊政敵,尤其是阿卜杜拉系有資格獲得王位繼承權的人,以保證蘇德里系的獨大,自己以後的執政不會被打斷。其三是國家財政赤字嚴重,需要從豪紳那裡刮一筆地皮以填充國庫。
 
反正刮豪紳的地皮,總比刮百姓的地皮要安全。
 
但在這次反腐行動中,總有人替深深受到傷害的瓦利德王子說話,其中嗓門最大的一個,是瓦利德旗下著名馬仔卡舒吉同志。
 
2018年讓特朗普總統與小薩勒曼王儲最難堪的卡舒吉事件,就此上演。
 
 
 卡舒吉事件
 
卡舒吉出身於沙特的外姓豪族,他祖父是伊本.沙特的御醫,因為常年跑王宮,跟王子王孫混得熟,在伊本.沙特去世後,其獲邀創辦了沙特百強企業之一的Gypsco,從此從醫生變成了富商。
 
卡舒吉爺爺後來旅居海外,將生意交給卡舒吉伯父阿德南打理,阿德南有個妹妹,嫁給了埃及富豪法耶茲,生下個兒子(就是卡舒吉表哥),是英國戴安娜王妃的最後一任情人,兩人一起死於巴黎那起著名的車禍。
 
伯父阿德南還搞軍火生意,號稱全球首富(實際上是負責洗錢的白手套),後來因為1985年里根政府的“伊朗門”曝光,才搞得身敗名裂,家道從此中落。
 
1958年卡舒吉出生在麥地那,於巨富之家長大,生活軌跡頗有點賈寶玉的意思,高中時在學校認識另一個毛頭小伙,跟他有共同的理想,想建立民主性質的YSL國家,兩人就一起入了非法組織“穆斯林兄弟會”,算拜了把子,這個小夥子來自於沙特王室的包工頭家族,後來變成了李小龍的死忠粉,你猜對了,他就是本.拉登。
 
卡舒吉高中畢業後去了美國印第安那州立大學念工商管理,也不知道怎麼豬油蒙了心,1982年回國後一門心思想做記者,最好是牛逼閃閃的戰地記者,幾年後本.拉登正好在阿富汗拿着里根送的武器打蘇聯人,知道自己有個年少時拜把子的兄弟搞起記者來了,就邀請卡舒吉到阿富汗來採訪他的聖戰。
 
兩個三十歲的年輕人好久沒見,裹着小被子聊了幾天幾夜,說起當年校花如何如何,老師如何如何,誒你手機這片子我沒看過,種子給我,一時基情滿被……回去後卡舒吉就給本.拉登寫了篇軟文,誇他人長得帥又有領導能力,沉穩機智又有謀略,當時很少見到有人能採訪到本.拉登拿到一手信息,卡舒吉從此名氣大漲。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1988年卡舒吉拍攝的本拉登
 
1990年蘇聯被裡根玩得個半死,從阿富汗撤了,失去敵人的本.拉登只好回到了沙特,他的小粉絲,ISIS前身創立者扎卡維也回到了約旦靠賣盜版碟生活,(見舊作《ISIS傳:魔鬼的棋子》),本.拉登這時候的思想越來越偏激,很快跟沙特政府鬧矛盾,就拉着隊伍出去單幹,1995年卡舒吉去勸他,說兄弟咱們大V不跟政府斗,有話好說,本.拉登說我是手裡有槍的大V,我不僅不鳥沙特政府,我還要單挑始亂終棄的美帝國主義,你回吧,別來勸我了。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在阿富汗採訪時的卡舒吉
 
兩人從1995年開始就不是同路人了,本.拉登那暴脾氣十頭驢都拉不回來,他從此也不見卡舒吉,埋頭準備炸美國。
 
911事件發生後,卡舒吉批評本.拉登“不僅襲擊了美國,也襲擊了YSL包容和共存的價值觀。”,兩人越走越遠。到2011年,本.拉登被海豹突擊隊擊斃,卡舒吉還發文悼念他,說兄弟你以前是個好人啊,可惜後面走錯道了。
 
因為他出身衰敗的富豪家庭,祖上又有政治資源,自己又跟全球恐怖分子老大是拜把子,特別適合吃媒體這口飯。
 
從美國回到沙特後他本來在一家書店上班,後來在《沙特公報》(Saudi Gazette)、《歐卡茲報》(al-Okaz)、《中東報》(Al-Sharq Al-Awsat)進行一線報道,採訪本.拉登就是在《中東報》當記者時發生的事情,隨後他在整個中東有了巨大名聲,獲得各種媒體賞識,平步青雲。1999年到2003年任《阿拉伯新聞》副總編,2003年任《祖國報》總編,上任僅52天就因為引起謝赫家族不滿的自由言論被解職,2007年又重任總編,三年後辭職。
 
2003年他第一次從《祖國報》辭職後去了倫敦,擔任沙特情報機構話事人圖爾基.費薩爾的助手,後來圖爾基任沙特駐美國大使,卡舒吉便跟着去了大使館任發言人,並在弗吉尼亞買了一套房子。
 
圖爾基控制沙特情報機構長達24年,也曾擔任駐英國和美國大使,是沙特十分重要的政治人物,卡舒吉跟着圖爾基混的這段時間非常關鍵,知道了太多太多沙特宮廷的小秘密,熟到能跟各個王子勾肩搭背,人脈深厚,他被圖爾基外派到中東各國收集情報,據說也為美國情報打過工,因此成為後來在西方工作的人裡面,最懂沙特的專業人士。
 
因為和瓦利德王子觀點一致,卡舒吉一直得到瓦利德王子的保護,他前後兩次任《祖國報》主編都是瓦利德王子有意安排的,瓦利德在2010年時就想創辦一家24小時地區性電視台,主要報導沙特跟中東各國的新聞,宣傳他的自由思想,可惜一直沒辦起來,到2015年2月1日,瓦利德創辦的阿拉伯新聞電視台終於開播,任命卡舒吉為總經理,這家電視台總部設在巴林,共有280名員工、在30個國家派駐記者,光沙特首都利雅得就有20名員工,雄心勃勃要與卡塔爾半島電視台、阿聯酋阿拉比亞電視台、英國天空電視台、BBC競爭。
 
這家野心頗大的電視台只活了11個小時,就因為採訪報道了巴林異見人士被迫關閉。
 
2017年9月卡舒吉說自己忍受不了小薩勒曼的所作所為,選擇自我流放,再次奔赴美國華盛頓,擔任《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並在阿拉伯和西方國際媒體上擔任時政評論員。
 
身為瓦利德王子的馬仔,2017年11月見到老大被人給抓了,難免在《華盛頓郵報》上對小薩勒曼說了些不太客氣的話,更重要的是,他不是王室的一份子,卻知道太多太多關於沙特王室的小秘密,還跟埃爾多安有私人關係,要是平時一不小心說漏嘴……他雖然贊同女性解放等一些事項,卻又在也門戰爭上抨擊小薩勒曼一天燒錢200萬美元、插手卡特爾等事務、干涉新聞自由、抓捕各路大V什麼的,小薩勒曼越看他越不順眼,為了讓他閉嘴,小薩勒曼一邊威脅他,一邊以保證人生安全和高官厚祿引誘他回國,但卡舒吉不為所動,躲在《華盛頓郵報》繼續指指點點,小薩勒曼平時為所欲為,呼風喚雨,哪裡容得下這個眼中釘,早就恨不得將他拉回利雅得在chop-chop廣場砍了他腦袋。
 
2018年10月2日,砍卡舒吉腦袋的機會終於來了。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卡舒吉流亡美國後,沙特政府說他是外國支持的代理人,不准他部分親屬出境,卡舒吉也沒打算回沙特,正好藉機會跟老婆離了婚,59歲的他在土耳其找了個小自己幾十歲(男性永遠這麼專一)、專門研究波斯灣政治的研究生小女友哈提絲,並在伊斯坦布爾買了房,小型婚禮都備好了,準備正式迎娶小嬌妻。
 
但按照土耳其法律,要結婚需要他在沙特的離婚證明,卡舒吉經過慎重考慮,感覺沙特政府不會在土耳其動手,便在結婚前一周去了沙特駐伊斯坦布爾大使館,要大使館給他出證明。沙特駐土耳其總領事奧泰比見他親自來辦證明,先嚇一跳,接著說現在沒法辦,要不你下周再來,一定幫你辦好。勸走卡舒吉後,他掉頭就通知了小薩勒曼。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奧泰比
 
小薩勒曼的心腹兼顧問卡塔尼Saud al-Qahtani)建議幹掉卡舒吉,卡塔尼號稱“內部修理工”,專門幫小薩勒曼清理異見人士,麗茲卡爾頓酒店的審問工作他也全程參與,小薩勒曼聽取了他的意見,隨後派出15人組成的暗殺小組前去解決卡舒吉。
 
在他們出發前,奧泰比先以“高級秘密任務”為理由,指派兩名領事館官員去首都利雅得,讓他們假裝為家人購買機票,以家庭旅行的名義出行,並為他們預定了Wyndham和Movenpick酒店。15人小隊成員包括沙特王儲的貼身保鏢、特種部隊成員、情報人員、法醫。為掩人耳目,暗殺小隊分別乘坐兩架私人飛機抵達伊斯坦布爾阿塔圖爾克機場,事後沙特反小薩勒曼的人士後在機場錄像里認出一名沙特情報人員(此人曾在沙特駐倫敦大使館任職)、一名沙特法醫鑒證部高層、一名小薩勒曼的保鏢。
 
英國的《衛報》後來重點挖出了15人當中的法醫,他是解剖和驗屍專家,名叫塔比吉(Salah Muhmmad al-Tubaigy),曾在澳大利亞的維多利亞法醫研究院(Victorian Institute of Forensic Medicine)工作過三個月,主要研究屍體解剖。
 
他是主要負責動手活活肢解卡舒吉的人。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塔比吉
 
15人假裝前來渡假,前後分四批離開機場,入住沙特總領事館附近的兩家酒店。
 
(以下內容容易引起不適,請適當跳過不讀)
 
10月2日,卡舒吉帶着女友來到了使館,他讓女友在家裡等候,自己單獨進入了領事館,剛剛進去就被15人小隊給包圍了,雙方迅速發生了口角,卡舒吉似乎被嚇到了,說了句“你們不能這麼干”,小隊成員便一擁而上,將他從總領事辦公室拖到了旁邊的書房,一名隊員將他雙手反綁,另一名試圖用手捂住他的嘴,發現不管用後,拿袋子罩住了他的頭,卡舒吉說出了他活着時的最後一話:“我不能呼吸了,我快不能呼吸了。”眼看他們要在領事館動手,奧泰比在一旁說:“出去外面做這件事,你們會給我找麻煩的。”小隊成員回擊他:“如果你想回到沙特就閉嘴。”隨後總領事本人也被帶出了房間。
 
暗殺小隊將卡舒吉摁倒在書房的一張書桌上,給他注射了一種不明藥物,卡舒吉隨後停止了掙扎,但還能在劇痛中發出慘叫聲,解剖專家塔比吉開始動手,並戴上耳機聽音樂,他還建議其他人也戴上耳機,他說:“如果你不喜歡噪音,戴上耳機聽音樂,像我這樣。”
 
塔比吉活活解剖卡舒吉的時候,卡舒吉還是清醒的,卡塔尼親自通過SKYPE視頻監視暗殺小組完成了謀殺,塔比尼先切下了卡舒吉的手指,再將他斬首並肢解。卡舒吉的遺體被分成數塊帶出了大使館,並在下一個地點進行了化學融解並銷毀。
 
卡舒吉是被活活肢解的,比高中時的拜把兄弟本.拉登死得慘多了。
 
卡舒吉的手指作為戰利品最終被切下來裝好帶回了利雅得,交到小薩勒曼手裡,因為小薩勒曼說過:“那些批評我的人,我要將他們的手指一根根切下來。”
 
殺完人後,暗殺小隊乘坐私人飛機返回利雅得,在領事館外一直沒有等到未婚夫出來的哈提絲,等到閉館後才離開了現場。
 
讓這支暗殺小隊沒有想到的是,沙特駐伊斯坦布爾大使館早被土耳其人安裝好了竊聽器,這裡所有發生的事情,最後都被錄音並交到了埃爾多安的手裡。(註:《埃爾多安的牌局》里寫的是蘋果手環錄音,那時案件剛剛發生,土耳其故意這樣誤導我們,現在過了一年三個月,可以確定是竊聽器。)
 
埃爾多安趁機一波流攪到國際政壇天下大亂,在2018年最後幾個月,把特朗普和小薩勒曼的臉都打腫了。(詳情見:《埃爾多安的牌局》)
 
其實小薩勒曼這種對卡舒吉的殘忍私刑,在野蠻國家沙特是很正常的事情,本地人已經見慣不慣了,但這麼血腥的行為放在文明世界可不行,出了沙特分分鐘爆炸,而且還被別人掌握了真憑實據,小薩勒曼處處被動挨打。埃爾多安隨後向美國民主黨媒體《紐約時報》一點一點批露錄音內容,慢慢找特朗普壓榨政治資源,《中東眼》也隨後曝光了各種細節,卡舒吉案才慢慢在全球媒體面前曝光,要不然按沙特這個國家的尿性,這種事情會輕易抹平在歷史深處。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面對全球媒體的口誅筆伐,小薩勒曼只好邀請卡舒吉的家人於2018年10月23日到王宮會面,小薩勒曼親自與卡舒吉兒子薩拉赫握手,面對薩拉赫直視殺父仇人的兇狠目光,小薩勒曼不敢正視,只說對卡舒吉之死“表示真誠的哀悼”,並說這些都是手下那些王八蛋自己乾的,我沒有命令他們這麼干,這些人胡作非為,我會好好處理他們的。
 
那個,我決定給你們全家賠償7000萬美元資產,這件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下去啦,鬧得大家都不愉快是不是?
 
卡舒吉家人收下了這7000萬美元的賠償,並表示了某種“諒解”,承諾“不再深究卡舒吉的死因”,但第二天一早,薩拉赫就帶着全家乘飛機逃到華盛頓去了。
 
參與謀殺卡舒吉的15人小組,在殺死卡舒吉的同時,也殺死了自己。
 
2018年10月18日,15人小組中的阿爾博斯塔尼在利雅得一起交通事故中意外喪生(應該是為了保護重要證據被滅口),2019年12月23日,沙特檢察機關公布卡舒吉案的審判,其中涉案人員中5人被判處死刑,3人被判處24年監禁,另外3人證據不足宣判無罪。
 
沙特檢察機關人強調,這起殺人案是“臨時起意,不是經過事先策劃的”。
 
小薩勒曼心腹卡塔尼只是被調查,連立案都沒有。
 
我們信,我們信還不成嗎?
 
卡舒吉被殺,是因為他老闆瓦爾德王子被抓,瓦爾德被抓,是因為沙特財政緊張,石油價格下跌,而石油價格下跌,則是因為2014年瓦洛佳拿下了克里米亞,瓦洛佳要拿下克里米亞,是因為烏克蘭投入了北約的懷抱。
 
國際政治環環相扣,所以卡舒吉的死,都怪烏克蘭。
 
這起案件在調查過程中,還引發了另一件國際要事的發生。
 
2018年5月,為了掌握更多《華盛頓郵報》的動向,防止《華盛頓郵報》新動作攻擊自己,為專欄作家申冤,小薩勒曼通過whatapp向世界首富、亞馬遜老闆、同時也是《華盛頓郵報》的老闆貝佐斯發了一段視頻,也不知道是北野望還是桃谷繪里香,反正引起了貝佐斯的好奇,點開後,他手機被黑,婚外情信息經小薩勒曼,流到了政敵特朗普手裡……
 
又是一段腥風血雨。
 
 
拾壹  黑鳳凰
 
小薩勒曼有一個夢想。
 
這個夢想,叫“2030年願景”。
 
小薩勒曼一直希望沙特能像阿聯酋學習,成為一個經濟多元化的國家,雖然沙特是依靠石油暴富,但電動汽車的發展說不定哪天就殺死石油行業,就算沒有新能源,現在這種被政治經濟學綁架的石油價格,也讓沙特開始嘗到了苦日子。
 
而阿聯酋正是成功改革的範本,從1979年開始,阿聯酋領導人便高瞻遠矚,布置經濟多元化發展,大力發展旅遊業和貿易業,避免陷入過度依賴石油,極大提高了國家抗風險的能力,現在阿聯酋非石油經濟佔到了國家的77%,可以從容應對全球石油價格下跌。
 
小薩勒曼的“2030年願景”,就是希望走出沙特自己的多元化之路,為此他不惜痛下殺手,在國內強力反腐,收繳豪紳的錢入國庫,並削減沙特福利,花5000億美元建造“未來科技城”。
 
沒有錢壯膽的沙特,也終於在2020年1月27日,向世界發布了一條重大信息沙特將停止資助和援助國外的所有穆斯林清真寺。
 
這條新聞在中國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大媒體也沒有重點介紹,實際上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新聞。
 
這意味着瓦哈比主義不會在世界各地傳播,中國西北也將更加和平。
 
小薩勒曼的“2030年願景”里,包括國家的世俗化內容,比如允許女性開車、參軍,允許電影院經營,同時他說,“沙特必須回歸溫和的YSL世界”。
 
我原本一直以為讓女性開車這一類的社會政策,只是他拉攏年輕人的手段,但宣布停止資助境外清真寺後,我相信他是真心想進行改革。
 
但沙特這麼頑固野蠻的國家,每進行一次改革,必定是大量的流血犧牲,不要忘記費薩爾國王,就是因為推進國內接受現代文明,被侄子連開三槍刺殺在辦公室。
 
沙特要走向溫和,要改革經濟結構,小薩勒曼就必須更霸道,更血腥。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下)
 當小薩勒曼端坐在沙特王座之上,靜靜地俯視着自己國土裡那片金黃的沙漠之時,他那潔白的長袍已經被政敵們的鮮血浸透,為了沙特的未來,他如同一隻沙漠殘陽里燃燒的鳳凰,正被干透的污血逐漸染黑。
 
烈火燃燒得越為激烈,小薩勒曼黑化的速度就越發迅猛。
 
為了沙特的未來,讓我成為一隻無畏的黑鳳凰吧!
 
(這是我目前寫過的,最長的人物傳記)
 
相關閱讀: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上》
《黑鳳凰:小薩勒曼傳中》
《埃爾多安的牌局》
 
 
參考資料:
《你所不知道的伊斯蘭》
《阿拉伯新聞報》
半島電視台採訪視頻
《沙漠勇士:哈立德.本.蘇爾坦親王殿下》
《野蠻之國:沙特阿拉伯揭密》(英國獨立電視台紀錄片)
《每日電訊報》
《石油先生》
《沙漠國王》
《阿拉伯簡史》
《大漠殘陽》
《The Arabian Kingdom’s Pursuit of Profit and Power》
《生活》
《紐約時報》
大衛.豪沃斯個人筆記
《明鏡》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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