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宅教父」被實名舉報了

「豪宅教父」被實名舉報了

幾個月前,爆火的電視劇《隱秘的角落》,情節懸疑而又驚悚。
男主角張東升的「爬山梗」一出,屏幕前的觀眾驚嚇得,猶如尖叫的土撥鼠。
張東升是別人家的好老公,溫和待人;朱朝陽是別人家的好孩子,人畜無害。
然而,在六峰山的山頂、在少年宮的閣樓,人性的暗面、不能說的秘密,赤裸裸地暴露於陽光下。
揭開溫和的面具,裡面爬滿了虱子。張東升是孤獨的,朱朝陽是孤立的。他們在河邊撐起一隻船,望著那些濕鞋的人。他們看似每個機會都把握的恰到好處。
然而,當潮水真正退去,躲在隱秘角落的他們,才幡然醒悟:
原來被海浪捲走褲衩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啊!
 
1
 
9月4日,網上流傳出一份《實名舉報廣東黃文仔涉嫌嚴重經濟犯罪》的文件。
 
那個掄起大鎚砸樣板間的黃文仔——星河灣集團董事長,被星河灣的元老級人物吳世權舉報了。
星河灣的故事,還得從黃文仔說起。
80年代的中國,騷動中帶著野性。農村娃出身的黃文仔,人生機遇始於改革開放。在大浪淘沙之中,黃文仔敏銳發現:建築材料需求量非常之大。
1983年,30歲的黃文仔,辭掉幹了12年的供銷社職務,成立了廣州宏宇貿易,專門做建材批發和零售。
當很多人夢想成為萬元戶的時候,黃文仔已經賺到人生第一個100萬,成為中國最早開賓士的那批人之一。
後來,黃文仔又成立了明宇木業,增加了木材貿易。來來去去倒騰後,黃文仔在11年里完成原始積累,為日後創建地產公司打下了地樁。
90年代的中國,房地產市場攢著一把火。
1994年,黃文仔借著這股火,創立宏宇集團,正式掘金房地產。
1996年,經政府批准,宏宇集團成為廣州市第一家私營股份制企業集團。
實名舉報黃文仔的吳世權,也就是在這一年,進入彼時還是宏宇集團的星河灣,擔任集團董事副總經理兼任財務總監一職,目睹宏宇集團的發展與變遷,直到2009年從該公司退休離開。
事情爆發的時間線始於2000年。
當年,宏宇集團、番禺房地產聯合開發總公司大石分公司,以及深圳南方香江實業公司三家股東組成 「廣州宏富房地產有限公司」,註冊資金16660萬元。
宏富公司日常的經營管理,全部由宏宇集團獨家負責,黃文仔擔任該項目公司法人代表和董事長。
2001年,宏富公司廣州星河灣項目一炮而紅,說日進斗金絲毫不為過。但讓人驚訝的是,除宏宇集團外,大石房地產和香江公司,從宏富公司那裡得到的收益,與實際經營狀況不匹配。
常在河邊走,就有濕鞋的可能。吳世權在舉報信中稱,這實際是黃文仔利用職務之便,做出真假兩套報表。背地裡將巨額資金,從星河灣項目中,抽到宏宇集團以及關聯公司。
在舉報信中,吳世權一一列舉了具體時間和金額。時間跨度,長達數年之久;數額之大,令人觸目驚心。
如截止2004年8月,在真實會計報表中,宏富公司轉給宏宇集團的「往來款」為4.169億元,而在虛假財務資料中,宏富公司轉給宏宇集團的「往來款」僅為1.21億元,差額達3億元。
71歲的吳世權,孤注一擲。
在舉報信的開頭和末尾,不僅有他的電話號碼,以及當年的會計報表。除此之外,吳世權還鄭重寫上了自己的身份證號。

「豪宅教父」被實名舉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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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封寫給「全國各大新聞媒體」的舉報信,一石沒有激起太多風浪。截止目前星河灣未做回應。
如果不是一些意外插曲,黃文仔和他的星河灣,原本是一杯陳年的、可回味的酒。
2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年輕時的黃文仔,就和別人與眾不同。同樣賣豬肉,他會把豬不同部位分開來賣,賣不一樣的價格,有高有低。這種賣豬肉的方法,當時在番禺,黃文仔是首創。
黃文仔在供銷社當副站長的時候,他們站效益不僅最好,員工福利也是最好的。
數十年後,商業天賦這種東西,被黃文仔運用到了地產的開發上。
《大盤時代》這本書,很多地產人看得激情澎湃。
王志綱,是該書的作者,也是很多地產大盤的幕後策劃人。比如碧桂園,比如龍湖,又比如星河灣。
曾經的星河灣,360分鐘賣出40億。
1999年,也就是黃文仔成立宏宇集團5年後,重新規劃的廣州,出了一個華南板塊:將番禺拉入廣州。很多地產商意識到:番禺是機會。他們都想進來,但又看不明白。
敢想的黃文仔,找到了王志綱。黃文仔願意不計成本,打造地產界的萊斯勞斯。
為了做好看的園林,黃文仔滿世界去找樹;會所的一個十幾萬的玻璃幕牆不好看,他掄起鎚子就砸掉。
開盤前一天,樣板間的牆紙沒貼好,他用小刀劃破,對裝修公司破口大罵,永不錄用。
2001年,在黃文仔的「較真」、王志綱的助力下,廣州星河灣橫空出世。
可以說星河灣出道即巔峰。
一個月的時間,星河灣以豪華的風格、過硬的品質,吸引了18萬人前來參觀、學習、購房。
短短40天,星河灣就賣了6.7億元。南方都市報當年發文稱:18萬人涌華南,滿城爭說星河灣。
就連操盤者王志綱,在星河灣大獲成功之後,也耗費巨資買下了星河灣的樓盤。
在與黃文仔的一次約飯上,王志綱打趣連連:
為了買你的房,我從你這裡收的錢,又讓你賺回去了。
一炮而紅的星河灣,奠定了黃文仔在地產的江湖地位。
2002年,小試牛刀的星河灣進京趕考。在北京四環外,星河灣拿下一整塊住宅用地。對當時的京城而言,以豪宅姿態出現的星河灣,猶如深夜裡乍現的光芒。
黃文仔還放出豪言:
探花榜眼我不要,中不了狀元,我們走路回廣州!
當年接黃文仔的車上,永遠有三寶:手電筒、膠鞋和安全帽。黃文仔坐鎮北京時,經常拿著放大鏡、望遠鏡、尺子,化身北京星河灣的「監工」。
三年後,星河灣金榜題名:四個月狂賣11億,銷量位列北京第二名。在隨後的五年時間裡,北京星河灣都是北京豪宅市場的銷量之王。
此時的星河灣,用一句話形容就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在廣州、北京兩地旗開得勝後,2009年,在上海浦東亮相的星河灣,創造了「6小時售出40億元」的銷量紀錄。
星河灣賺得盆滿缽,旗下產品被王志綱稱為「值得收藏的房子」,而黃文仔被外界尊稱為「豪宅教父」。
星河灣更成為有錢人的代名詞。坊間流傳,星河灣北上廣項目中,最「壕」的卧室有260平,澳門星河灣一個車位要600萬元。
種種令人咂舌的奢華,讓外界笑言:
星河灣來了,捂緊你們的口袋,一嘚瑟就能讓你窮三代,空六個口袋。
 
3
 
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早年間,在《我有一個夢想》的文章中,黃文仔曾寫道:「每當我看到西方發達國家的人居環境時,就有一種搬回家的衝動,而且比他們的還要好、還要美。」
但再美麗再美好的夢想,終究抵不過歲月的健忘。
巔峰之時,黃文仔看中了號稱「煤都」的鄂爾多斯。據說那裡富豪遍地,星河灣為此定下了百億元的銷售目標。
2011年,鄂爾多斯清查民間借貸資金鏈,煤炭價格跌跌不休。星河灣的目標——購房者的「錢袋子」很快乾癟,以至於一期1900多套房源,認購率僅一成左右。
鄂爾多斯成了黃文仔的「滑鐵盧」,也為星河灣陷入泥潭無法自拔埋下了伏筆。
為解決鄂爾多斯項目危機,星河灣沒有完全堅守一線城市,而是將視線也放至三四線城市。
2012年,星河灣抱團雅居樂取暖。兩家同樣定位於高端地產的房企,於當年合作開發了成都鉑雅苑、常州雅居樂星河灣項目。
如今看來,奢華地產在三四線城市的前景,顯然是圍棋盤內下象棋——不對路數。
鉑雅苑單價定位2萬每平、單套總價520萬元的價格,讓成都消費者望而卻步,首日認購金額僅7億,與項目內定的20億元銷售預期相差甚遠。
常州雅居樂星河灣精裝修售價直接翻倍,定價1.5-2萬元/平,開盤之後只賣出了10套。
連遭滑鐵盧後,2012年的星河灣,第一次消失在中房信集團發布的《2012年中國房地產企業銷售TOP50》榜單上。
這一年,職業經理人樑上燕離開星河灣。沒了職業經理人的帶動,偏向於家族化管理的星河灣,猶如斷掉了一隻翅膀的大雁。
事情是環環相扣的。沒了職業經理人、走岔路的星河灣,很快就土儲告急;「沒有餘糧」的星河灣,豪宅路線愈發艱難。
太原、上海星河灣的質量問題,毀了黃文仔數十年建起來的「長城」。黃文仔還能掄起砸樣板間的大鎚嗎?一位物業機構總經理直言:
星河灣標榜自己是房地產界的勞斯萊斯,我認為它不算真正的豪宅。
 
一代「豪宅教父」,轟然跌落神壇。
這距離王志綱「星河灣是值得收藏的房子」的言論,不過短短數年光景。
2018年,星河灣銷售額僅為220.1億元,在2018中國房地產銷售金額TOP100排行榜上名列末位。
儘管近些年,黃文仔在操盤一些舊改項目,也仍然在拿地蓋樓,但舊改項目資金投入大、開發周期長。
幾十億、上百億的資金,在一個項目上,栓個5年10年的,對家底並不豐厚的星河灣而言,這其實是個「潘多拉的盒子」。
環境也早已今非昔比。房住不炒、三道紅線等殘酷現實,更全方位考驗著星河灣。
 
4
 
在外界看來,黃文仔是佛系的。他對資金、規模、上市等並不熱衷,甚至他有意無意地,將品質與規模對立起來。
但是,做好精品的同時,又把握市場風向,還充分利用資本市場的融資平台,幫助企業實現發展,這三者並不矛盾。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有人不禁感慨:豪宅專家淪為路人甲。
掌舵人黃文仔不光彩的一面被置於聚光燈下,也有人一聲嘆息。
人性最大的共同點就是經不起推敲,就像《隱秘的角落》所揭示的:
潮水退去,褲衩被海浪捲走的,可能是溫和待人的張東升,也可能是人畜無害的朱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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